紧接着没过多久，和妻子陷入冷战的裴昼川在路上被人拦了下来。一个巧笑盼兮，明媚热烈，犹如夏花的女子当街停在了他的轿子前：“参见王爷！王爷要不要和民女做一桩生意？”

他高坐在亲王车驾内，听着这句话，表情被横在脸上的阴影遮去了，沉默了一会，制止住了想把人赶走的属下，命人打起帘子：“你要和本王做什么生意？”

那女子慨然答道：“小女容鸢，两年前敷州一遇，不知道王爷还记不记得我了。”

“本王记得。”

难怪他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她，敷州刺史容煊的爱女。两年前他还在北疆的时候，一次战事和容煊合作，曾经在敷州刺史府住上一段时间。有一次他路过演武场。看见一个少女正在练枪，但是姿势却有十分不规范的地方，如果一直那么练习，恐怕会伤到腰腹，他就指了出来。那少女涨红了脸，十分不服气：“这位公子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就是不知道你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两把刷子，还是纸上谈兵，好为人师！”

裴昼川闻言，也不回答，只是捡起了地上一根树枝，就着她刚才的比划的那几招，重新演练了出来，看得她后面的话顿在了嘴里。他当时并没有在意，比划完，就直接扔下树枝走了。后来听手底下的副将们谈天说地，才知道那个地方是容刺史的女儿容鸢练枪的地方，他还在心中感慨，北疆之地果然尚武，闺阁小姐们舞枪弄剑也有模有样，与其他地方不同。没想到这个容鸢，居然会来到京城，还当街拦住了自己。“你来找本王，是要做什么生意？”

“容鸢敬慕王爷已久，敷州和宁王府的联姻，想必是一门不小的生意，不知道能不能让王爷生出意趣。”

裴昼川手底下的兵士们都听呆了。本以为他们王爷已经是世间难有的虎人了，没想到还有个这么虎的小女娘，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就要把自己给嫁出去！裴昼川神色淡淡：“本王已经娶妻，就不必做这场生意了。”

说罢就让车夫继续赶路。“等等——外面不都说，您的亲事是被楚氏设计来的吗？”

容鸢睁大了眼睛，嘟囔道。楚氏设计的他？裴昼川蹙起眉头：“外面是这么传的？”

“是啊，都说就是因为这个，您和王妃娘娘的感情才不好，所以成亲这么久了，也没有孩子……”容鸢对着他冷厉肃然的表情，居然也没有半点被骇住的模样，语气一如既往，仿佛和他是什么交情颇深的故交，一点也不怕他似的。原来如此，看来陛下如今对楚氏是越来越不喜了，又对自己格外地器重，所以京城中人说起那件事情的时候，言辞就会有所偏向，久而久之传到外面，就会变成，楚氏为了巴结宁王府，估计设下计谋逼迫他对楚菀汀负责。宁王府不能再和楚氏这么近了，或者说，起码表面上要冷淡下来，才能安住皇帝的心。只是……阿汀少不得又要受些委屈。京城那些踩高捧低的人们，是不是也会在背后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来刺激她呢？难怪觉得她近日不常去参加那些贵夫人们的宴会了。裴昼川只怜惜了片刻，立刻就想到了她对自己的抵触冷漠，心肠又立刻硬了下去。他在这里瞎担心什么？楚菀汀的心肠硬的很，头脑手段更是了得，少女时期就敢把自己当作棋子对付皇后和齐王，哪里是京城这些愚昧无知的妇人们能欺负得了的？“无论本王的后院之事如何，都和容姑娘没有关系，请走吧，不要让容刺史担心。”

“——你！”

容鸢急了，“我就是为了你才来京城的！我知道你已经娶妻了，我不在乎的，皇帝陛下不是要为你娶侧妃吗？我愿意做侧妃的——我是真得真得很喜欢王爷啊！”

“裴昼川！我喜欢你！两年前我就喜欢你了——”裴昼川听着这被宠坏小姑娘好不害臊的宣言，想要怒斥她不知廉耻，但是对上她那热忱纯粹的眼神，到底还是好笑无奈甚于了恼怒。哪有刺史之女上赶着要做人家侧室的！容煊要是知道了得被这个女儿气死！只是容刺史在北疆的时候多次提携帮助过他，容鸢年纪又这么小，并不是坏心，不过是少女情窦初开罢了，他和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发什么脾气呢？于是派了手下人好生照顾她，确保把她送去容家人那里。不多时，容鸢这个举动就传遍了京城，宁王为什么没有发怒，也在京城人的嘴里传了几个版本。有人说王爷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何况男人嘛，对于倾慕自己的女儿家，总是有种别样的包容；还有人挖出了宁王几年前去过敷州的往事，猜测这个容姑娘是不是王爷那个时候惹下的风流债。甚至还有裴昼川这边的自己人感慨：“若是没有楚氏这门晦气的婚事就好了！咱们玄甲铁骑和敷州是什么关系？真正的唇亡齿寒，这才是双赢的联盟！以容姑娘的身份，做亲王正妃本来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不是吗？而且依我看，这位容姑娘的脾性豪爽大方，敢爱敢恨，不愧是我们北疆的姑娘，对我的口味！”

那人压低了声音，偷偷做了个手势，“哪里像里头那一位，呵呵，跟天上的仙女似的高贵！”

“就是啊，依我说，让容姑娘做侧妃，才是真委屈了人呢……”风言风语最终还是传到了王府内院。一个丫鬟扫地的时候，和同伴闲聊，发愁道：“哎，你说王爷真要娶那个敷州刺史的女儿吗？听说那个姑娘和王爷有旧情，性格烈得很，又是这么个出身，要是进来了，咱们娘娘可怎么办啊？”

谁知道却被出来透气的楚菀汀听了个正着。“你这小蹄子！都说了娘娘近来身体不好，你还乱嚼舌根！给我把她的嘴掌烂！”

一直在王府里专心调养自己身体的楚菀汀，望着动怒的兰姑，忽而觉得没有意趣，劝阻了她;"算了吧，兰姑，对她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这些事情又不是她一个丫鬟决定的，就算一直瞒着我，我就永远不知道了吗？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不开逃不掉。"她的嘴唇发白，望向窗前的江心楚梅，心想：今年的楚梅，大抵是不会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