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起了几次身，终于确认初九的腿没有问题，温玉汝放下心来，摇摇晃晃地又爬上床，把沉重困倦的身子一栽。再一次被吵醒的裴彦钧睁开眼睛。望着陌生的床顶，他不禁自问：我真是有毛病吗？非要跑过来受这个罪？是景和院的枕头不够好，还是被子不够软？温玉汝铁了心要救来路不明的人，出了事情让她自己担着就是！一边骂，一边便感觉胳膊上一重。那个睡得昏天黑地的家伙，无知无觉地把脑袋往他身上靠了靠，闭着眼睛寻找舒适的地方。裴彦钧刚把胳膊抽出来，便被她又恼火地抱了回去，蠕动着柔软的身体蹭了蹭自己的颈窝。“……”他只好当作无事发生，闭上眼睛继续入睡，刚有了一丝睡意，又觉得腰边一阵酥麻。那人支着不老实的腿，柔滑的膝盖往自己的腰摩擦了几个下。“温、玉、汝！”

裴彦钧忍无可忍，将她整个人往身边一推，却见她被动作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仍是云游天际的样子，三魂丢了七魄。“殿下？”

她似醒非醒，脑袋一点一点，声音里都是浓浓的困意，“哪里不舒服吗？”

……怎么傻乎乎的。斥责的话又硬生生吞了下去。裴彦钧望着她累得发红的眼睛，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无事。”

听到这两个字，她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又立刻安然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识前还不忘伸出胳膊，给他拉了拉被角。仿佛熟练到刻进意识里一般。这个动作突然让裴彦钧软了心肠。沉静漆黑的内室间，错过时辰而久久无法入眠的裴彦钧睁着清明的双眼，不自觉地盯着熟睡中的娘子看。她生得其实很是貌美，还非常具有欺骗性。只看这张脸，还以为是什么气质高华的清冷女子。谁知道是个脾气跟他有一拼，有理不饶人，无理也要让三分的小无赖。虽然无赖，但心肠还是软，路边的人也敢随便救，还这么掏心掏肺。所以成亲的那天晚上，他那么对她，她竟然还给自己按捏舒解吗？他居然还口出恶言，疑心她给霍皎下毒，也难怪以她的脾气会闹别扭地跑出去。“……”见了鬼了！他在这儿熬夜替温玉汝消解心情，百般体谅做什么？还债不成？裴彦钧骂了自己一句，强迫入睡。自从认识了她，感觉自己都有些陌生了。守夜的知柳打了个呵欠，推了推依然神情抖擞的司砚：“砚哥，今晚怎么没动静啊？”

平日里，屋子那动静可大了，主子哼哼唧唧得他耳朵疼，动不动都要非礼勿听地躲远点守夜。今天居然没有奇怪的声音了？司墨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一丝不苟道：“或许，是当着外人的面，不方便吧。你少说两句，主子那耳朵不知道多尖，不然又要挨揍。”

知柳打了个激灵，不敢再多嘴了。天色慢慢亮了起来，温玉汝睁开惺忪的眼睛，只觉得浑身腰也疼腿也麻，骨头咯吱咯吱响。整个身体被迫笼进一个文鹏怀抱里，还带着药汤子腌入味的清苦香气。温玉汝一抬头，便对上了裴彦钧放大的脸，吓得肩膀一缩，又被那人闭着眼睛伸出胳膊捞进了怀里，嘴里还絮絮叨叨什么不满的话。这、这……昨晚睡之前还规规矩矩的，怎么一眨眼睛睡醒过来，她就滚到裴彦钧的怀里去了！经过这么一动弹，本就睡得浅的世子爷也被闹腾醒了，不耐烦地蹙起英挺的眉头：“几时了？”

温玉汝磕巴了一下，“卯时三刻。”

“还早呢。”

好不容易才睡过去一个时辰的世子，哪还管的上什么男女大防避嫌知礼，见怀里这人终于安静下来，眨着眼睛看自己的样子十分无害，满意地把人又一搂，“乖。”

乖你个头！被吓坏的温玉汝没敢动弹，思绪转得飞快：裴彦钧还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睡前左一句放心，右一句不感兴趣，结果睡着就把自己搂这么紧。这算怎么回事！上一次……上一次不是意外吗？温玉汝心乱如麻。不行不行，自己还是对这人太放心了点，她就知道，天底下的男人有几个，是如二公子那样的真君子？再这样下去，谁知道裴彦钧会不会……不行不行，她要和这人拉开距离！一觉醒来，裴彦钧便发觉温玉汝安静了不少，乖巧地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一句也不吭。之前每天早上醒来，都得跟这人拌嘴拌许久，怎么突然便这么安生？难道是自觉昨日做得不对，不好意思了？初九在夜里疼醒过一次后，又昏迷过去，到现在也没醒。温玉汝替他把了把脉，确认这一次总算没有大碍，放心下来。“虔叔，还请您看好他，别让他下床。也让丫鬟炖点骨头汤，银子都从我的私账走。”

温玉汝写好另一张药方，又想起一事，“对了，过阵子会中川出身的人拿着我的印信过来，到时候还请虔叔帮忙安置。”

“好，您放心。”

夫妻二人这才往回赶。裴彦钧：“又是半夜起身，又是熬汤，没见你对我……对祖母这么体贴。”

如果那人真是个俊才也就罢了，结果一跟青囊居的人查问，才知道不过只是个落魄的奴隶。温玉汝自从早上醒来后就多了个心眼，一听这话也没和往日一样怼过去了，柔声道：“殿下责骂的是，妾身以后会多加注意，也会更加悉心侍奉祖母。”

“……”裴彦钧被她这故作温柔端庄的模样冷的鸡皮疙瘩起一身，“你这是怎么了？”

吃错药了？“不怎么，只是自觉以前太过越矩了，实在不该。”

“你莫不是还在生昨天那件事的气？霍皎之事，是我不对；可兰襟之事，我自问没有诬陷你，你确实是故意引导的大嫂。”

温玉汝：“殿下就这么确定不关表姑娘的事情吗？”

“那药汁不是普通货色，用的是极为珍贵的染料。兰襟借居王府，手里并没有多少家底，哪里有钱买得起那个。”

裴彦钧顿了顿，“何况，前几天日子特殊，她就是想戏弄你，也绝不会选择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