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受了伤躲闪不及，面上薄薄的黑布被挑飞出去，锋利的剑尖在他面颊留下一道血痕。他垂着头，面孔藏在阴影之中，风忘忧看不清他的脸。风忘忧在幻境中耗费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看清仇人的脸。此刻终于即将达成所愿，他却有些失了勇气，僵硬立在原地，半晌都未有动作。僵持片刻后，辛奕辰沉声低喝：“怎么？兄台难道敢做不敢当吗！”

黑衣人怪笑几声，冷哼道：“将死之人，就是看清了我的脸，又能如何！”

说罢，他真的缓缓抬起头来，躲藏在阴影之中的脸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暴露在月光之下。看清那张脸的刹那，目不转睛关注着局势的风然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竟是紫阳真人！准确来说，十年前紫阳还不是真人，只是天神殿的一名弟子。风二两扒着树干望了几眼，道：“师姐，我觉得那个人，好像有些眼熟。”

他抓耳挠腮地想了半晌，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他长得同那个被师姐抢了药材，找到蕲州城来的人好像！”

风然然没有心思理会他。沈清霁拍了拍他的头，嘘声道：“你这孩子哪来这么多话，好好看着就成了！”

风忘忧觉得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仿佛被贴了定身符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这位少侠识得我？也对，我紫阳在修真界也算是闯出了几分名堂，你认得我也不叫人意外。”

紫阳打量了他几眼，嗤笑一声，“可惜你只是个无名小卒，我完全没见过你这号人物。”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你这位师兄比起你来倒是强上千百倍，辛奕辰的名号，修真界中想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我，也是奔着他来的。”

“废话少说！”

辛奕辰道，“快点交出解药，我没准儿还能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

紫阳上下看了辛奕辰一眼，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那我可要多谢辛少侠了！”

辛奕辰急着救同门，已然失去了耐心，怒道：“你若不肯交出解药，我就打到你肯！”

说罢，他提剑朝紫阳冲了过去，紫阳见状，假意弯腰躲避，指间银光一闪，两根极细的毒针直奔还僵在原地的风忘忧飞了过去。“风师弟小心！”

风忘忧被这一声喊得回过神来，可还是慢了一步，再想躲避已来不及。眼看毒针就要刺入他的身体，风然然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树干。她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就要赶过去救风忘忧，然而还不等她跳下树，胳膊上就多了一只手，将她牢牢拉住。沈清霁道：“冷静点，仔细看。”

他离得极近，声音轻得几乎是气声，说话时甚至有几分热气扑在她脸侧。风然然一眼望去，只见前一刻已经奔至紫阳跟前的辛奕辰，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此时正挡在风忘忧身前。单是挡在风忘忧身前已经是尽了全力，他来不及再挥剑挡去银针了。“噗嗤”毒针入肉的声音很轻，但在一片死寂之中，离辛奕辰不过咫尺之距的风忘忧，依然听得一清二楚。他亲眼看着那根毒针没入了辛奕辰的手臂，亲耳听见毒针刺穿辛奕辰皮肉的声音，一如十年之前。正当他抬手想要扶住辛奕辰时，手臂外侧突然一痛，一根毒针擦着他的皮肉飞过，恰好划穿他的衣衫，在他皮肉上留下一道血痕。紫阳似乎早就预料到辛奕辰会挡在风忘忧身前，那两根毒针扔出的角度极其刁钻，一根刺入辛奕辰右臂，一根擦过风忘忧皮肤。毒针上涂抹的药毒性极强，即使只擦破一点皮，也会中毒。紫阳面上露出属于胜利者的微笑，得意洋洋道：“辛少侠，中毒的滋味如何？”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拔掉瓶塞，瓶口向下一倒，倒出一粒丹药来。丹药在捻在指间晃了晃，他看着辛奕辰，慢条斯理道：“辛少侠猜猜，这是什么？”

药效发挥得极快，不过片刻的功夫，辛奕辰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唇色也苍白下来。“是解药吧。”

他勉强弯起唇角，嘲讽地轻笑一声，“我再猜猜，你现在，咳咳…是想要我，交出功法，来换我这条命，对吗？咳，咳咳…”他捂住胸口闷咳一阵，鲜血溢出唇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风忘忧想扶他，却提不起一丝力气。他也中了毒，虽中毒量比辛奕辰少，发作得也更慢，但他此刻，还是被胸口一阵阵的灼热感烧得疼痛难忍。“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力气。”

紫阳将丹药往辛奕辰的方向举了举，诱惑道：“一本功法，换辛少侠一条命，很划算，不是吗？”

辛奕辰捂着胸口，勉强站稳身形，道：“你如此卑鄙，要我如何相信你。”

“啧啧…”紫阳惋惜似的摇了摇头，“方才刚夸过辛少侠聪明，怎么现下就变笨了，莫非这毒发得太猛，将你的脑子都毒坏了不成。”

“辛少侠啊，这毒可是随着经脉流窜的，我若不给你解药，不出半柱香，你便会毒发身亡，你动动脑子想一想，半柱香时间，怎么够我找到功法！”

辛奕辰点了点头，笑道：“你说得还算有几分道理。”

见他并无抵抗的态度，紫阳微微一笑，“辛少侠看来是愿意合作的，果然还是个聪明人，那么事不宜迟，我们抓紧…”话还没说完，辛奕辰便将长剑换到左手，继而猛地一挥，手起剑落，毫不拖泥带水地斩下自己中了毒针的右臂。他疼得面色泛白，却咬紧牙关，有些得意地笑道：“既然是随着经脉流窜，我斩断这条手臂，想必可以延缓毒发吧。”

紫阳面色一凝，低声喝道：“执迷不悟！”

辛奕辰撕下一块衣摆，勒紧了伤处暂时止血，旋即腾地一跃而起，抬剑朝紫阳刺去。紫阳没料到他中了剧毒后还能有如此速度，反应不及，被一剑刺伤了手臂，手臂脱力，捏在指间的丹药也滚落在地。辛奕辰没有停顿，飞起一脚踏在紫阳腹部的伤处上，将紫阳踏翻在地，踩在紫阳身上，又是一剑刺出。这一次，他是奔着要了紫阳的命去的，下手毫不留情，剑尖直指紫阳心脏处。紫阳见状，大喝一声，用尽全力挣扎起来，将辛奕辰掀翻下去，刺出的长剑一偏，深深插进地面。辛奕辰若是没有受伤，定是不可能轻易被掀下去的，可是他身中剧毒，又刚刚失了一臂，能拼着刺到紫阳一剑已是尽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