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然然胸口处的伤势算不得轻，事情来得突然，她身上未带伤药，只得撕了衣摆裹在伤口上止血。可是伤口实在太深，即使缠上衣摆，鲜血仍不断溢出，不多时便染红了那块衣摆。她咬着牙御剑赶了一段路，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便就近找了座山头落下，在山上寻了处山洞暂作歇息。入了秋，天有些凉，这点凉意原本对风然然造不成任何影响，但也许是流了太多的血，她竟觉得浑身发冷，冷到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强撑着捡了几根柴，丢了一张火符在那柴上，勉强生了一簇篝火，冷意才褪去几分。风然然抱着膝盖靠坐在洞壁上烤火，烤着烤着，意识便有些模糊了。捡来的那几根柴很快便烧完了，篝火熄灭，山洞重新陷入一片冰凉的黑暗之中。别说再去拾几根柴，风然然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不剩了。不知过了多久，洞口处似乎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风然然用尽仅存的力气勉强把眼睛眯开一条缝时，那人已经走进山洞，站在了她面前。眼前模糊一片，只隐约看见那人衣摆上熟悉的云纹。一只带着些许凉意的手覆上她的额头，让她已经涣散的意识短暂清晰了片刻，男子清朗的声音传来：“发烧了…”他的唇瓣一张一合，似乎还说了些别的什么，但风然然已经听不清了。她无力地合上眼睑，彻底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彻骨的冷意已经褪去，山洞内暖融融的。风然然闭着眼睛没有张开，耳边有“哔哔啵啵”的火苗燃烧声传来，鼻尖还隐约萦绕着些许肉香味。“醒了就快起来吃东西！”

话音刚落，风然然的肚子就配合地发出“咕咕”声，这声音在还算寂静的山洞中仿佛格外刺耳。“噗嗤…”憋笑声传来。风然然：“……”她硬着头皮睁开眼睛，打算坐起身来，稍一用力，胸口处便传来阵阵痛楚。见她吃痛，高清霁丢下烤了一半的野鸡，连忙过来扶她。待被扶着靠坐在一旁，风然然下意识抬手抚上伤处时，才猛然意识到，她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大概也上过了药，血不再流个不停。要知道她可是伤在胸口处，高清霁帮她包扎，至少要剪开胸口处的衣裳……即使她平时不拘小节，但意识到这一点，脸还是难免一热。“小师妹就放心吧，我也算是个正人君子，绝没有趁机占你便宜，不过嘛，你若是心里头不舒服，想要我为你负责，我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这种时候还说这些不着调的话！风然然心里头那点羞怯迅速褪去，猛地抬头瞪他，正要开口骂他无耻，便见他垂眸坐在篝火旁，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正在烤的野鸡。她一直都觉得，高清霁这人似乎有些喜欢看别人出糗的怪癖。平常他若是出言调侃谁，一双眼睛必定会紧紧盯着对方，等着看对方的反应。像这样调侃完后，垂头盯着烤鸡的时候…还真没有。也就是说……他在…害羞？风然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探头仔细观察了他一番。大概是怕她冷，他将篝火生得很旺，火光将昏暗的山洞照得亮如白昼。而此时，也是这簇篝火出卖了他。借着火光，风然然眼尖地发现，他原本白皙的耳朵和脖颈，都隐隐染上了一层微红。“噗嗤…”风然然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样厚脸皮的人，竟也会害羞！”

高清霁心思被点头，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的调戏男子！”

风然然无所谓地撇撇嘴，“谁稀罕调戏你呀！”

她指着高清霁手中的野鸡，“烤好了没啊，我真的快饿死了。”

从山洞口望出去，能瞧见几缕阳光，她从天神殿逃出来时仍是深夜，现在天都已经大亮了。想她上一顿饭，还是前日晚上在天神殿赴宴时吃的。早知道要饿上这么久，当时就应该多吃点才是。“差不多了。”

高清霁举起烤鸡看了看，撕了一条鸡腿下来，轻轻吹了几下，递到风然然跟前，“吃吧，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风然然兴冲冲咬了一口，面色由喜转忧，五官都有几分扭曲。勉强咽下口中鸡肉，她长叹一口气，“一点味道都没有。”

高清霁哈哈笑了几声，“怪我怪我，没有随身携带调味料出门的习惯！”

风然然一向很喜欢吃东西，但这只烤鸡是个例外。不过为了填饱肚子，她还是闭着眼睛，味同嚼蜡地将烤鸡塞进了肚子。高清霁掏出一块丝帕递给她，示意她擦净手指上沾的油。风然然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指，一遍擦完又擦一遍，山洞内无人说话，气氛尴尬了些。半晌，高清霁终于开了口，问道：“何必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风然然摸了摸包扎整齐的伤处，“魏怀仁想借我为由除掉扶摇派，我若不这样，扶摇派定会受到连累。”

高清霁面上不见笑意，眉心微蹙，“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严重？我若没来，你怕是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风然然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枝，随手拨弄着篝火，不甚在意地道：“我猜你会来找我。”

高清霁停顿片刻，又问：“我若是来得晚了呢！或者，我没找到你，你又该怎么办！”

他赶到山洞时，风然然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娇小的身子蜷成一团靠坐在墙边，面色惨白如纸，连睁开眼睛看看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怕再晚一个时辰，便救不回来了。如果他跟着景华真人与君奕真人一同去天神殿赴宴，如果他在虞娇去天神殿泡灵泉之时就跟来，又或者…如果他最初不曾有过利用风然然的想法，也许不会有今日这一切…后怕，悔恨，懊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整个人网在里面，这样的心情，他再也不想体会了。高清霁这人还算心细，他早就打好了一袋水，放到风然然随手便能够得到的地方。又干又硬还难吃的鸡肉进肚，风然然难免有些噎得慌。她抓起水袋喝了几口水，方慢条斯理道：“你若想找我，怎么可能找不到，毕竟，我身上可是有你留下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