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院安排这场修行真是太美妙了！”

几个女弟子坐在马车里嬉闹，心花怒放，笑闹声一路飞扬。一群骑着龙血马的男弟子齐刷刷跟在几辆马车后面，干起了护花使者的勾当。从京都到楼关，虽一路较为颠簸劳顿，但沿路有不少城镇，不及京都繁华，却各有特色，弟子们长了不少见识，饱了眼福，也饱了口福。越先悄悄地地赶路。圣光照射得路面发烫，他浑身冒汗，把头巾解下来，当做扇子扇晾。一匹白马飞速而来，带起一溜烟尘。一个女弟子使劲抽打着马臀，鞭声呼呼不绝，似是在和谁赛马。越先远远望去，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弟子不是赛旋风还有谁？谁像她这样狂野？白马瞬间就靠近越先，忽然看见越先脑袋上的蛇纹，吓得魂飞魄散，双脚一软就跪倒在路上。赛旋风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丝毫防备，直挺挺从马背上栽下来，溅起一阵泥土。白马一骨碌翻起身子，六神无主逃命去了。赛旋风挣扎着爬起来，一脸泥土，两只鼻孔直流血，胸口不停起伏，横眉竖目，满脸怨气。“美好心情全没了。你这妖怪，连畜生见到你都会被吓坏！”

赛旋风恶狠狠盯着越先说，一边掏出纸团堵住鼻孔，一边使劲用鞭子把路面抽出一条条深痕。越先看着赛旋风，嘴角动了动，没什么可说的，继续赶路。见越先没有道歉就走了，赛旋风又生气地说道：“我劝你赶紧用头巾缠住头脸，不然不知要吓死多少生灵的！”

越先顿了顿，拉起头巾把脑袋和脸部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让之礁骑着一匹黑马紧接而至，在赛旋风身边停下……接着，赛旋风跨上让之礁的黑马，绝尘而去。越先不急不缓继续赶路。下午时分，忽然下起了暴雨，没什么可淋湿的，越先照常在雨中赶路。就这样，当其他弟子避雨的时候，他照常赶路；当其他弟子吃火锅的时候，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赶路；晚上他就爬到树干上去睡觉，清晨天刚发白，树上扑来飞去的鸟儿恼火地惹得他睡不着，于是只有继续赶路。虽然骑马飞驰的弟子把越先甩得很远很远，但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被越先赶上了。“咦，真是个怪人！”

看着雨中的越先，弟子们根本不知道该产生哪种心情，也许，他真的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女弟子的马车在雨中停住了。雨越下越猛，忽然“砰”一声响，马车被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击中了。女弟子从车窗飞越而出，雨中亮起道道剑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风筝被雨淋下来了！”

一个男弟子在车篷上举着双手尴尬地说。女弟子这才看清，原来是乘风筝飞行的其中一个家伙。雨后的路很泥泞，车轮陷在泥地里无法再前进。女弟子们这下犯愁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总不至于坐在马车里等上几个昼夜，等到圣光把路晒干再动身吧？看这天气，这几天雨估计是不会断的。骑龙血马的男弟子围了上来，时机刚刚好。女弟子们跨上龙血马，天空由阴转晴。“等等，等等，请带我一程！”

躺在车篷上的男弟子喊道。“没座了。”

一个男弟子回答。“你不是一个人吗？”

“前面马车里还有女弟子呢！”

那个男弟子头也不回骑着龙血马扬长而去。“女弟子就是有特殊待遇。”

被抛弃的男弟子捶着车篷怒骂。“等进了城，我马上买一只金雕骑着，看不气死你们？”

“劝君更尽一杯酒，北出楼关无人类。”

出了楼关，就是横缺山脉，一望无际的崇山峻岭，隐藏着无数的凶险，普通人进入山脉绝无生还可能。再往北便是一片荒芜的雪原，阴风怒号，渺无生机，即便是修道者都不敢轻易进入。走进楼关小镇，看着高耸入云的座座雄峰，遥远的极北之地不知道还在何处，弟子们这才感觉到本场修行的压力。弟子们汇聚在这个小镇，有的忙着采购生存必需品，吃的用的，登山的，疗伤的，防晒的，护肤的，很是齐全，有的忙着去吃小火锅，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很是逍遥快活，看样子不想再走了。还有一拨人，遇城就吃遍各家著名酒楼，到荒郊就搭起烤架烧烤野味，夜晚折腾到大半夜，日上三竿病恹恹的不想起床，估计这时候才出京都没几百里。到达楼关镇的弟子们从酒楼进进出出，越先则独自坐在街边黑槐树下啃馒头。经过这些天圣光烘烤般暴晒，馒头变得又硬又黑，像石头一般，好在没有变质，抵抗饥饿的功能并没有变。虎力王正和陈本心，让之礁，赛旋风一桌吃火锅，突然看见槐树下的越先，跑出来把他拽进酒楼。越先走进去一看，只见赛旋风坐在让之礁身边，正斯斯文文夹菜，正是温婉小娘子的典范，哪里还有半点草原魔头的影子。陈本心和让之礁则边吃菜边暗暗较劲。让之礁筷出如剑，没见身体动，筷子准确地刺中在汤锅里翻滚的鱼丸。陈本心也没动身，只看了一眼，一颗鱼丸便平均破成两半。越先很纳闷，这几个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越先走进来那一刻，赛旋风和让之礁就不由自主双双皱眉，默契得就像几十年的老夫妻。更可恶的是，越先竟然在他们这桌坐下了！赛旋风哪里还吃得下去，连忙捂着嘴上楼去。让之礁厌恶地看了鱼丸一眼，揩了揩嘴，把洁白的软纸扔在桌上，也上楼而去。“小师弟，别在意啊！”

虎力王关切地望着越先说，眼睛里闪过一丝歉意。越先没有说话，心想，有谁在意过我？一大桌好菜，不吃是罪过，越先狼吞虎咽咀嚼起来。“小师弟，你回去吧，剩下的路会很不好走。”

陈本心很中肯地劝诫越先。“不，我要拿到冠军。”

越先一边吃菜一边含混说道。陈本心不易觉察地摇了摇头，虎力王则直言不讳大声说：“冠军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即便是两位师弟也不行。”

似是激起了陈本心的傲气，他慢吞吞地说：“师兄和师弟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

“最应该生气的是我，你们似乎把主角都忘记了。”

一道轻蔑的声音传来，说话的原来是正在上楼的让之礁。三个人正争执，楼口忽然一人倒垂而下，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泻，赛旋风霸气地说道：“你们应该都忽视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我想我可以作为女弟子的代表。”

说完，赛旋风没了身影。原来几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主，非争得冠军不可，难怪会凑在一起了。越先心想，这世上还真有为了虚名争得头破血流的愣头青！这东西能像馒头一样填饱肚子吗？酒楼是弟子们吃喝，还是交流经验和情报的绝佳之地。有人弄来了地图，围在一起指指点点。还有弟子打听到，要穿越横缺山脉，必须经过一处叫风灵谷的峡谷。风灵谷诡秘无比，据说除非遇到一位叫极北仙翁的圣人，得到他点化或传授法宝，不然没有任何人能够闯得过去。不同的弟子通过不同渠道获得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情报，看来是真的了，一些弟子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能够与仙翁结缘，给自己带来一场大造化。……楼关小镇有一座楼关寺。楼关寺因处在大陆最北之端的楼关镇，像最小那个情人一样经常被佛宗遗忘，但因它悠久的历史底蕴，整个大陆的人反而基本上都听说过。穆艺一来到小镇就冲进楼关寺，呆呆地盯着佛像和壁画，如被佛夺去心一般，如痴如醉，一连几天都没出来。寺里的和尚看着这位年轻人的奇怪表现，很是诧异。住持也很诧异，心想：“这个年轻人一进寺庙就沉迷在佛祖的世界里，莫不是天生与佛有缘？难道是佛祖在冥冥中选定的人？”

住持把穆艺叫到身边，无限悲悯地说：“青年痴于我佛的模样，莫非与我佛有缘？”

穆艺发自心底地说：“当然有缘了，不然我为何大老远专程跑到这里来？”

“那么青年是否把哪些凡尘俗世都放下了？”

住持脸上慈悲更甚。“凡尘俗世本就入不了我的眼，哪里有放下之说？”

穆艺很自然地说。他本就对凡尘俗世没有丝毫兴趣，所以说得理所当然。听了穆艺这厮的话，住持更坚信他就是佛祖选定的人了，接着问道：“青年这几日可有何参悟？”

“当然有啦！”

穆艺兴奋地跳着说。“我发现这些佛像和壁画真他妈太精美了！简直就是活着的历史！”

住持的老脸一下子变绿了，饶是他禅心深定、慈悲无边，也恨不得一木鱼把这年轻人脑袋砸烂。穆艺又在楼关寺呆好几天，仔细把各处壁画临摹下来，连横缺山脉发生的惊天大战都充耳不闻。从楼关寺出来，穆艺转身孤独东去，继续他的观光之旅。踏出楼关镇那一刻，他看着自己孤单的影子喃喃说道：“不用在意，艺术本就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