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清晨，阿琼还打着哈欠，马车的咕噜声在她听来都是催眠的，挑起车帘子，外头还是一片黑呢，“天还未亮啊，殿下还比我早了半个时辰出门……”嬷嬷点点头，“今日女眷只要去皇后娘娘殿里用早膳，诵经祈福，男子们要去祖庙里祭祀上香的，事情更是繁杂。”

“才是小年夜，规矩都这般多了，到了除夕岂不是规矩更多？”

阿琼想着便觉得头大。“倒也不是，这小年夜将祭祀等事做完了，到了除夕正月，便也就轻松得多，只是彼时宴席稍稍多了一些。”

韩嬷嬷解释道。阿琼听韩嬷嬷这么说倒是觉得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韩嬷嬷将软垫放到阿琼身侧，“还有些功夫猜进宫，娘娘若是困，稍稍再眯一会儿。”

“算了，此时睡了，到了宫里醒来睡得迷糊犯了错便不好了。”

今日礼节繁琐，阿琼便只贴身带了韩嬷嬷一人，想起临行前良娘细细的嘱托，她不禁笑着说道：“良娘真是有趣，说是若应付不过便让我装个晕倒，便也省了许多事。”

韩嬷嬷凝眉，“良娘净出馊主意，今日娘娘就算真的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定是要扛着的，不然传出去，那些迂腐的老大臣定是要说什么不诚不吉利之类的，当年沐芳公主年幼体弱，小年夜诵经晕倒了，恰巧年后有旱灾，都说是天神恼怒天家不诚心，硬是逼着公主去寺里住了一年。”

阿琼听后觉得真是稀奇，但细想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什么，“嬷嬷，你若是有机会去寻陌离一次，问他今日殿下身上可带了提神的药丸，连着忙了十几日，今日要是繁忙病倒了可不好。”

“娘娘且宽心，昨日老奴便去找过陌离了，陌离说魏太医送了药丸过来的，给殿下背着的。”

韩嬷嬷办事细致，阿琼听了不禁安心不少。“幸亏我们身边有嬷嬷在。”

阿琼对着韩嬷嬷笑着，挽过嬷嬷的胳膊，像个孩子一般，韩嬷嬷的脸上露出淡淡慈祥的笑容。马车到了宫门外，阿琼便由韩嬷嬷扶着下了车，今日的阿琼身着的是太子妃的朝服，头上戴着金鼎珠冠，瞧着就甚是气派。从宫门口走到皇后的毓坤殿倒不是太长的路，可天却亮了许多，阿琼不是头一个来的，朝中几位大臣的夫人已经先到了，在外阁坐着小声细聊着，此时太监高声出声：太子妃娘娘到。众人起身，纷纷跪在地上，给缓步走进来的阿琼请安，阿琼微微颔首，不曾停留便往内殿去了，内殿里高位上坐着的是皇后娘娘，下殿左侧坐着的是容妃娘娘带着沐音公主，右侧坐着的是汉王妃带着儿媳洛氏以及康宁郡主。分别见礼之后，由韩嬷嬷搀扶着，阿琼缓步坐到皇后身边右侧的椅子上。此后丽妃娘娘与几位宫中的娘娘都到了，阿琼扫了一圈，也就是秦王妃还未到。想着她身子不好，今日还不知能否前来，但也不敢出口多问。汉王妃瞧着阿琼，笑着说道：“太子妃娘娘今日气色不错，上回听康宁说娘娘在菩提寺求的是上上签，想必是有什么好事近了吧。”

阿琼浅笑着，自然知道汉王妃所说的好事会是什么，而此时皇后脸上却没什么反应，自从上次说起过怀孕的事，皇后明着说关心太子妃身体隔三差五就派太医来请平安脉，实则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怀孕了。“借婶母吉言，那日在菩提寺为殿下求了签，的确是上上签，都说这菩提寺灵验，瞧着这几日殿下身子越发康健，看来的确如此，改日定是要去寺里还愿的。”

阿琼这话说出口，汉王妃与容妃娘娘都是一脸的欣慰，唯有皇后一脸冰冷。此时外头传话，秦王妃到了，众人都知道牧应卿身子不好，不禁都将实现转到了门口，此时瞧着牧应卿穿着王妃朝服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她的妹妹牧映雪。阿琼瞧着牧应卿的脸色，上了脂粉瞧着气色还是好些的，可眼神的确比从前少了一些精神，从前她的柔弱若只是佯装的，但此时弱不禁风的样子却应是真的。互相见礼之后，牧映雪扶着牧应卿在汉王妃身侧坐下，一屋子的人都是到齐了，内官进来请示，皇后便领着众人去偏殿用早膳。阿琼本坐在容妃娘娘身侧，但是瞧着缓步进来的秦王妃就剩对着窗的位置，便起身坐过去，将自己的位置留给了牧应卿。容妃虽素日里也不喜欢秦王妃，但久日不见，她今日又如此虚弱，也帮着照顾些，倒是皇后瞧向秦王妃的眼神不是很好，她昨日已经让身边的嬷嬷去过秦王府了，带了话给秦王妃的，今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便是会连累了秦王的。牧应卿自然知道的，她虽没有胃口，也硬是多喝了几口粥，今日定是不能出什么差错连累了秦王的。到了诵经祈福的时辰，皇后在前，领着众人进了佛堂，佛堂已经有僧人在诵经了，众人随着皇后一同跪下，先是三叩首，牧应卿此时在阿琼身边，阿琼觉得她身子起起落落似乎都有些晃悠。叩首之后，要一一上前上香，阿琼上完之后，一眼瞥了一旁的牧应卿，瞧着她的袖口有什么东西一闪，跪到蒲团之上，阿琼细细看了才发现，牧应卿的袖口藏着针，心中不禁一惊，她这是怕自己支持不住用针扎着自己吗？阿琼在此刻心中是有些佩服身边这个女人的，虽然平日里觉得她说话不是太有道理，还总是趾高气昂惹人厌，可她一定是极爱惜她的丈夫的。她如此的身子本就不在乎外人如何说她了，这样撑着不过是撑着秦王妃的体面。要足足在佛堂跪着诵经一个多时辰，常人本就是有些忍耐不住的，但是牧应卿一直直着身子，从未有过不妥的姿态。待诵经结束，阿琼由韩嬷嬷扶着起身，而牧应卿是由妹妹牧映雪扶着起来的，皇后先行走出去，路过牧应卿身边却没有一句关怀的话，只瞥了一眼，确定她是否还清醒着。都说皇后疼惜秦王妃，阿琼今日觉得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