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代传人，也是如今这火药坊的当家，虽也未到花甲的年岁，却身子向来不好，所以大小事务自去年起大多是蒯昊然搭理。“皇兄，蒯昊然，与你提过的这火药坊的少东家。”

秦王在中做了个介绍，虞止息与他颔首浅笑，算是认识了。一行人在蒯昊然的领路下就这么进了这火药坊，太子之前已书信说过来意，自然便去东苑的花炮局，“今年底下的人研制了几种新花式，但只试过几次，还未到能上报朝廷的资格，但是年前达到问题不大，今年太子殿下既然亲自过来，小人会让人将绘制的样式给殿下过目。”

这蒯昊然不像是小门小户里的公子哥，在虞止息面前说话不慌不忙的，甚是镇定自若，阿琼觉得倒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沐音在她耳旁还补了一句：“皇嫂，他长得也不错……”阿琼掩着嘴偷偷笑着，虞止息眼角瞄到了也当做未看到，只知道待会儿怕是两个丫头跟着性子定不住，“知道你们两个怕是听不得这些，有劳蒯少主请个人带着我这两个妹妹四下逛逛，不妨事吧？”

蒯昊然笑着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便对身后跟着的侍从行了个眼色，“带着公主与郡主四下里走走。”

虞止息看了陌离一眼，陌离自然跟着一同前往，也是护着两个姑娘。阿琼拉了拉虞止息的衣角，她也想随着她们一道去，虞止息却反手抓过她的手，“这选花样我一个男人家如何有你们女人家心思细，你随我一道选好了，自然我陪你一同去逛逛。”

虞止息这柔声细语地哄着，阿琼心里却不禁嫌弃到：外人跟前总要做出这幅与我恩爱无双的样子，深怕旁人不知道太子如何善待她这太子妃，以后怕是和离的消息传出去，也不是他太子的过错……说着话也就到了，这花炮局瞧着便像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似的，布置别致精美，小桥流水，假山亭子全是景，本以为研制火器的都是灰头土脸的，却不想这般文雅别致。蒯昊然刚走进屋里，里头便有下人捧着卷纸候着了，“将这些花样都打开，供殿下娘娘挑选。”

那些下人两人一组，将手中的卷纸缓缓展开，虽不是山水名画那样，可每一张都讲烟火的样子描绘得极其逼真，甚至还做了详细的分部描绘。秦王与牧应卿也随着一同看的，牧应卿站在一副卷纸前停住了步子，“这一幅我记得是我与秦王大婚之日晚上放过的，说是花开富贵，很好的彩头。”

蒯昊然点头，“王妃要记性，这是当时皇后娘娘亲自选的，也是为了秦王殿下大婚特意研制的，只在那一次燃放过。”

阿琼小声问虞止息，“我们大婚之时，有放过烟花吗？”

虽是极小的声音，可蒯昊然也是听见了，手一挥，有一张转向了阿琼，“这组并蒂莲是当时太后娘娘为庆贺太子殿下与娘娘大婚亲自选的。”

“这好漂亮，我如何就没瞧见呢？”

阿琼走进了一步，细细看了看，虞止息略嫌弃地看着她，小声对她说道：“许是你那一晚欣喜紧张便都忘了吧。”

阿琼想着也是，欣喜自然是没有的，可是紧张却是真的，那时候便想着如何赶紧逃离这皇城东宫。想到这些不禁莞尔一笑，旁人瞧着却像是想起了甜蜜的新婚之夜，不自禁地欣喜。“方才你说的新的花式，是这几种吗？”

虞止息之前右手边的那几张，他瞧着上头标注的日子都很是新的。蒯昊然点点头，一一为虞止息解释，虞止息对其中一幅百鸟朝凤特别感兴趣，其实倒没有什么鸟与凤的图案，瞧着应该是若干小团的烟花簇拥着最大的那一朵。“这幅百鸟朝凤显示会绽放一圈小的，等小的消去中间这大的会绽放，同时周围会再绽放一圈小的，有百鸟朝凤的热闹喜气。”

蒯昊然解释完了之后，秦王说道：“那选这一组作为当晚最高潮时燃放的便好了，显出我临苏的霸气。”

虞止息却摇摇头，“这一组不适合，再看看其他吧。”

虞止息的否定蒯昊然倒没怎么意外，只是其他几人都有些惊讶，牧应卿忍不住反问了一句，“方才殿下也说好的，怎么我家王爷说好，殿下便不要了。”

牧应卿的意思是说虞止息这是与秦王反着来，秦王瞪了牧应卿一眼，觉得她在外人面前这么说失了风度，但是心中也有些这样的想法，明明是虞止息自己先看中的。“莫不是因为这组花费太多银子，东宫若是觉得吃力，秦王府倒也不建议资助些。”

牧应卿酸酸地说道。阿琼看了看，这每张图样下方的确都标注了价码，这一组的确算是最贵的，足足要一百两银子，“贵是的确贵了点，如今东宫账房里也是吃紧得很。”

“自是喜庆事，秦王府自然也是要出一份力的，若皇兄真是考虑经费，这一组算是我秦王府的便是。”

秦王这话说得倒没有牧应卿话里的挑衅，也是真诚考虑。“可我觉得殿下不选这一款并非因为银子的事，”阿琼回答道，而一旁的虞止息一直不言语，此时瞧着阿琼听她往下说，“若是自己家欢庆喜年用，这一组自然是极好的，既热闹好看，又有万民归心的好寓意，可今年不同，大渝太子在，这百鸟朝凤便有些不太合时宜了。”

“哦？为何？”

秦王不解，他本就是因为大渝太子过来，才觉得这一组最能扬临苏的国威。“这百鸟朝凤，谁是鸟谁是凤呢？”

阿琼这一句问出，虞止息朝着她那浅浅的笑，说明她的确说中了他的心思，秦王听后似乎也有所思。牧应卿却不以为意，“在我临苏境内，自然临苏为凤，管他大渝太子如何想。”

她自是觉得太子不过是舍不得银子，也有些对大渝太过小心翼翼了。虞止息自然是不想与牧应卿探讨这国事道理，只对蒯昊然说声：“本王瞧着那几幅都甚好，先定下，这一幅百鸟朝凤留到年后皇上诞辰用吧。”

蒯昊然俯首称是，“殿下，今日我们坊内有款新式样的烟花要试放，若是殿下娘娘有兴致，可移步前去观赏。”

这提议倒是让阿琼与牧应卿很是有兴趣，虞止息自然不想扫了她们兴致，“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去看看。”

蒯昊然说先去准备，等一切准备妥当了便过来请他们，四人便坐在这院子里喝喝茶，稍作休息。“伍莘，你去寻沐音公主与康宁郡主过来，她们定是也喜欢的。”

阿琼对着秦王身后的伍莘说道，她的私心自然虞止息是明白的，可这一吩咐却让牧应卿很不高兴。“太子妃娘娘，这东宫如今是缺钱也缺人吗？”

牧应卿这没好气地回嘴，自然是觉得阿琼使唤他们秦王府的人有些不悦了。阿琼被牧应卿这么说的确有些不好意思了，却是没问过人家主子，“是我失了礼数，王妃莫怪。”

此时秦王却对伍莘说道：“没听到太子妃娘娘吩咐嘛，还不快去。”

牧应卿见自己王爷竟帮着人家，脸都气得绿了，阿琼却觉得更不好意思了。而秦王却顾不上自家王妃是不是生气了，他自方才心中就一直有疑问在，此时也没有外人在，便开口问了，“皇兄，臣弟觉得皇兄方才的选择是否太过小心了，皇兄可能久在大渝不知，临苏这些年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昌盛，不似从前了。”

“王爷，太子殿下不在临苏十年，自是在大渝看多了大渝的繁荣昌盛，不知自家也非当年了。这也怪不得太子殿下小心谨慎。”

这牧应卿说话总让阿琼有种想封了她嘴的冲动，原本还未方才的事感到抱歉，现在倒一丝歉疚都无了。“母后未教导你，妇人不要妄议朝事的规矩吗？”

秦王不悦地瞪了牧应卿一眼，虞止息笑着说道：“无妨，二弟，都是自家人，便是当说说家常，算不得朝事。”

“就是，前几日不是听说太子妃也与户部礼部两位大臣一道议事的？父皇还称赞了，为何到了我这里便是什么都说不得了。”

牧应卿不悦地回嘴，倒是将这事引到了阿琼身上。阿琼本是低头瞧着盘子里的果子点心的，无意与他们说那些无聊的国家事，可如今眼睛都落在她身上，她似乎不说些什么也不好，“王爷王妃说的在理，太子久居大渝，自然知大渝多过临苏，但换而言之，王爷对大渝又知道多少呢？”

虞止息觉得日后要常带着太子妃出门，吵架都不用自己张嘴的，也是好的。秦王眉头微微蹙着，“太子妃说得没错，我们对大渝知道的许也有不足，只是既然这次大渝太子来了临苏，就是个让他知道我临苏如今的实力，让他有所忌惮。”

阿琼瞧了一眼虞止息，这一眼是问他，自己还否要继续说下去，虞止息点点头算是默许了，若是得罪了秦王也无妨的意思。“王爷这样想要一展临苏国威的举动在大渝眼中更像是心虚不足之征兆。前些日子，听闻大渝的铁骑灭了霍一国几座城池，在九荒传开已觉得大渝残暴，此时临苏身为强国，便不好做出强势之势，不然临国心慌，大渝忌惮，都不利于临苏。”

秦王被阿琼这番话烧红了脸，虞止息赶紧出口，假装责怪地说道，“太子妃，你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了，一支烟花罢了，怎么就牵扯到与国有害了。”

虞止息出来打圆场的话，这是顾全了秦王的面子，秦王自然知道太子妃的话并没有错，而阿琼也正好趁着自己被责怪，专心喝茶点着茶点。“二弟，本王倒没有太子妃想得那么远，不选那烟花，一来的确觉得贵了些，二来嘛，自然家里来客人了，有些东西便也要顾着客人体面，他是大渝的太子不假，却也是沐芳的夫婿。”

虞止息这看似朴素的一席话，却让秦王真的无言以对，因为虞止息用沐芳和亲的事实告诉他，临苏在对待大渝的态度上，连皇上都是选择退让了，不然何必接一个质子回来还要送个公主去。秦王如今算是明白透彻了，不得不佩服太子的思虑虽深却是极对的。阿琼瞧着虞止息与秦王只见眼神淡淡的交流，觉得秦王少了一些当初的不屑与轻视，而虞止息却一如既往的那般云淡风轻似的。不过一支烟花罢了，真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