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虞止息负责今年过年以及接待大渝太子等事宜，东宫便比往常热闹了许多，礼部的人来得勤快，而阿琼身为太子妃也没有闲着，每日各种准备，对着账簿更是长吁短叹。今日听闻齐大人要来府上，阿琼抱着账簿一直等在太子的书房外头，韩嬷嬷与她说的，这齐大人看账本那就是扫一眼的事，阿琼在院子里踱着步子，齐大人已经在里头带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了，却还没出来。恰好，此时小宫女端着茶水果子要进去，阿琼将她拦了下来，将手中的账簿交给一旁的良娘，自己伸手接过了宫女的盘子，“这个我送进去就行，你下去吧。”

小宫女自然不敢说个不字，但是一旁的良娘却很是担心，“娘娘，殿下在里头谈的是正事，娘娘不妨再等等……”“正是里头谈着事，我这女主人自然要进去招待一番呀，亲自端茶送点心，多显得诚意。”

阿琼这么说着，就往前走，良娘只好硬着头皮进去。虞止息的书房点着檀香，闻着倒是舒心，他坐在主位，礼部尚书刘敏和户部尚书齐浣分别左右坐着，陌离先瞧见阿琼进来，脸都*了，手轻轻拜了拜。阿琼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听到礼部尚书跳了起来，“这是皇上与民同乐之事，就算稍稍超过了些用度，但是今年不是与往年不同，齐大人为何就不能稍稍变通一二呢！”

阿琼的步子一怔，心里咯噔来一下，终于明白陌离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来。心中想着此时是不是该悄悄退出去会好一些。“太子妃来了呀，怎么没让下人通报一声……”虞止息也瞧见了，更是瞧见她往后撤的小步子，如何会让她得逞，出口这么一唤，一屋子的人都看了过去。阿琼直起来腰板，脸上堆着笑容，慢慢走了进去，“听闻殿下与各位大人议事辛苦，让底下人备了些茶点，几位大人也稍作歇息。”

屋里伺候的人立马上前接过阿琼手里的东西，为殿下和几位大人换了茶和点心，刘敏与齐浣都起身，“臣谢娘娘体恤。”

“良娘手里的是什么？”

虞止息探了一眼，好奇地问道，阿琼脸一红，想着方才这刘大人和齐大人都吵成那样了，自己还是不添乱了，笑着答道：“没什么，方才去了一趟账房，准备待会儿回去查看一番，殿下与大人们忙，我便不打扰了，先告退了。”

虞止息自然是知道阿琼定是为了这账册的事情特意前来的，他突然有个想法，开口问道：“方才两位大人为了些事有些争议，本王听着两人都有些道理，有为难，既然太子妃来了，不如听听太子妃的想法可好？”

刘敏虽觉得有些不妥当，但是齐浣却点头说道：“许是当局者迷，或许太子妃娘娘作为旁观者有什么新的想法，不如一起说说也是好的。”

齐浣这么说来，刘敏自然不能再说什么，虞止息让人搬了椅子放在自己身边，阿琼硬着头皮缓缓走过去，心中想着真是自己跳进来火坑。待阿琼坐下后，虞止息对她说道：“如今太子妃掌管着东宫的大小事务，我便拿东宫的事来说吧，若是今日东宫要宴请一位贵重的客人，但是东宫账上银子剩的不多，此时该如何办才好。”

要做事，但是又没钱。这事虞止息虽拿了东宫来说，但是阿琼不傻，定是说的是这宫里操办宴席以及过年庆典，但是齐大人掌管户部，定是觉得钱花的多了。“殿下这问题问的我可答不了，一来这客人多尊贵，要花费的银子有无可节省之处，不得而知。二来，这账上的银子到底剩多少，差了多少，也不可知，如何答。”

阿琼老实回答，刘敏一副早知道太子妃也说不出个道理的样子。“娘娘，这请客坐席的花销如何能做到样样都精打细算，就算能有所节省却也有限。”

刘敏先回了这么一句。阿琼却不这么觉得，“大人的话有道理，却也不是没有精打细算的法子，我想起前几日后院一件事，我院子里想做个花架子，请了宫里的师傅来瞧，给我报了需要三十两的银子，恰好一旁的花匠在，许是个新来的，说话也是直爽，他说一个花架子用不得那么多银两，若是给他二十两他便能给我搭个一模一样的。”

“虽同是花架子，可材料不同，用功不同，价格自然有所不同。”

刘敏说道。阿琼点点头，“所以，我让人画了张图纸，给那花匠，标注了用什么木头，并与他说，这花架子搭好了，便只能先给他一般的工钱，后一般得等十日后花架子用着没事再给他。”

刘敏一愣，齐浣抚着胡子，浅浅笑着，对刘敏说道：“刘大人，娘娘这个故事倒是有趣，我瞧过礼部递上来的折子，上头有几项花费较大的，不如找民间几家一同问问，把规矩定了，采买的价格也比对比对，能省便省一些也是好事。”

刘敏自然知道有些事的报价定也是有些虚高的，起身对太子与太子妃行礼，“臣回去后再稍作些修改。”

虞止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齐浣却对阿琼问道：“娘娘的法子虽好，却也是杯水车薪，如今国库因前几月赈灾已经修理河道花费太多，皇上说此次庆典不能丢了国家体面，但是国库银两却跟不上。”

“国库空缺，不能只想着节流，更多的是要开源，正挣钱的法子有哪些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齐大人这便是考到我了。”

阿琼一脸为难的样子，齐浣起身行礼，“是下官为难娘娘了，这充盈国库本就是臣该做的事。”

虞止息此时说道：“既是国之大事，便不是单单礼部户部的职责，这样吧，庆典上所用的礼花爆竹之事便由东宫来出钱，虽是小事，但也是东宫的一份心意，太子妃你看如何？”

阿琼点点头，“臣妾自然是愿意为国尽一份心意的。”

刘敏一听与齐浣对视一眼，双双下跪，“殿下与娘娘心系社稷百姓，乃是临苏之福。”

“两位大人快快起身，本王知道这庆典只是纷繁复杂，还要劳烦两位大人多操劳了。”

虞止息说完，两人起身，阿琼说要留两位大人用午膳，两位大人自然不会留下，借着还有事变先行告退来。两位大人带着人走了，阿琼才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虞止息端着茶杯，看着阿琼，嘴角含着笑意，“怎么，平日里不是胆子大的很？”

阿琼斜了一眼虞止息，“我不过是想着过来问齐大人些问题，却不想问题没问到，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你不是说得挺好的，方才我瞧了，刘敏走的适合看你的眼神甚是赞许。”

虞止息地给她一粒酸梅果子，阿琼张嘴便吃下了，听了虞止息这话脸上也每个欢喜。“殿下便不要拿我寻开心了，我不过是照抄了殿下的主意，那花匠的事明明是前几日殿下教我如何做的，我碍着面子便说成自己的了。”

阿琼前几日的确想做个花架子，虞止息便让陌离去宫里喊了人，本是直接就做的，但是虞止息又将人叫了回去。问她觉得三十两银子打了花架如何，她只觉得贵了，虞止息问她多少钱合适，她说顶多二十便够了，所以虞止息给了她二十，让她去外头自己找木匠来，给了她图纸要求。“可一点，是你自己做的，扣了人家十两银子呢，今日算算也到日子了，可莫忘了给人家。”

虞止息笑着提醒她。阿琼点点头，“早上我便让人去给他送了，日后有活也会招呼他过来，是个实诚的手艺人。”

虞止息知道阿琼聪明，一点变通，那一日阿琼与他抱怨，这账上的银子与流水一样，没办几件事便就干净了，所以他就借花架一事给她提个醒，自那之后她每件事都亲自过问价钱，底下的人也少有糊弄她的。阿琼觉得虞止息甚是狡猾，“殿下明明心中有打算，为何让两位大人那样争执，告诉他们便是了，还要通过我的口来说。”

“这省钱的事，我堂堂一个太子说了显得斤斤计较，可你是女子，管着账房，这样的事你开口说不是更好？”

虞止息这么说，倒让阿琼觉得有些道理，只是她皱着眉头说道：“传出去，定是又有传我我一个小气的名声，这太子妃的名声算是被我给败没了……”虞止息瞧着她，嘴角微微含着笑，心中似乎有些欣喜，她从前不怕外人说，如今倒是越来越重视自己的名声了，不再那么不把这太子妃当回事了。阿琼却以为他这是在笑话自己，便是不甘来，“殿下害我，还笑话我！”

“你莫要担心，这节省的是国库，没有人敢说你，而且齐大人后来问你，你故意装作不会答，也是收敛了锋芒，没有自以为是长篇大论，刘大人与齐大人并会多说些你的好话。”

阿琼听了脸上终是露出来些笑容，“齐大人回京也多了心眼了，虽面子上问我如何做，可我心中明白他定是有法子的，只是想要为难为难刘大人，不然人人都问户部要银子，户部日后就难做了，我说花匠的事已经是越矩了，自然后头只能装傻。”

虞止息点点头，“嗯，前日教你的可说不可说倒是学得快，为了赏你，你想问齐大人的问题，我帮你看看如何？”

阿琼自然是开心的，从良娘手中接过账簿递给来虞止息，瞧着虞止息认真翻阅的样子，不禁感叹道：“殿下才是真聪明，说是把烟火的银子揽下了，但确实帮了齐大人一个大忙。”

虞止息看着账簿，嘴角一勾，“噢？我如何帮他来？”

“烟火的银子自然不多，但是太子都捐了，这文武百官自然不能不捐，还有临苏那么多商贾大户，自然是乐于这样的事，在朝廷面前挣个好彩头的，齐大人看来不用愁这空虚的国库来。”

虞止息将账簿扔到来阿琼的手中，“国库的事在外不要乱议论，不然招来麻烦可不好。”

阿琼点点头，自是明白的，“殿下，你可看出这账簿有什么不对？我合了两边有些银子还是对不上。”

“你没错，这账簿也没错，不过这里面有些东西算重了，日后让采买的人讲买的东西价格都分到各院，有些重复要用的地方只能报一次，尤其是涉及到多个院子的事情，记详细些，领个领头的出来管辖便是。”

阿琼细细看着虞止息打开的这一页，里头果然是，采买的人明明记过衣料的价钱，到了司造院又将衣料的价格算了上去，所以这账目便不对了。“殿下，你真是厉害，我竟都未发现这样的问题。”

阿琼细细翻着，抬头时一脸崇拜地看着虞止息，倒是把虞止息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来。“这有什么厉害的，这本就是要学的，每个人记账的法子不同所以总有疏漏，若是我这些不清楚，让底下的人钻了漏洞，小到几钱到大几千，那边不好了。”

虞止息缓缓起身，坐了一上午，听着两位大臣吵来吵去，确实有些累了。阿琼起身，将虞止息身后皱了的衣裳拉了拉，虞止息回头看着她，两人对视间不禁莞尔一笑，“饿了，你留下与我一起用午膳。”

阿琼点点头，良娘俯身，“老奴去传膳。”

虞止息对阿琼说道：“你陪我去换身舒坦点的衣裳。”

阿琼陪着虞止息进了内屋，最近虞止息公务忙，大多就住在这书房后面的屋子里，阿琼鲜少会过来，她取过衣架上的衣服，虞止息恰好褪了外袍，阿琼帮他将衣裳换上，由给他把腰带系好，虞止息瞧着低着头帮他整理的阿琼，“日子过得真快，想起嬷嬷初来东宫教你如何伺候我更衣的场景了。”

阿琼半蹲着帮虞止息整了整衣摆，嘟囔着：“那时候殿下也是帮着一起捉弄我。”

虞止息瞧着阿琼瞪了自己一眼，将他的小脸勾起，“你这便是冤枉我了，我何时捉弄过你？”

阿琼抬头望着虞止息，似乎是窗外的光照得刚好，也许是这几日虞止息少丰腴来些，只觉得他那冷峻的脸庞今日笑着温煦了许多，那眉眼含着些许温柔。“殿下，娘娘，午膳备好了。”

屋外良娘的声音传来，阿琼才忙收了自己看痴了的眼神，慌张起身，先匆匆出去了，虞止息却站在那里，笑得有些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