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祁镇和花容到了大厅的时候，邓济这位见多识广的老狐狸都没有敢看花容一眼，显然还是被昨日的事吓到了。这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书，想必是昨日想送进去的。“王爷，赵大人根据水患工程的大小先给出了一笔预算，然后根据江南的税收给出了朝廷大致应该拨出的份额。”

邓济说道。果然是件棘手的事，这位赵励好大的胆子，算出工程款还算职权范围之内，但是敢查江南税收乃至朝廷应该拨多少钱款却是越权，且江南现在的官场正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时候，这个人不可能不知道一旦查赋税，便相当于正式向整个江南官场宣战。这一环一环的关系网终于还是要被这么一个外来者触动了。“他查的江南税收有几成可信？”

秦祁镇看着手中的文书，眼皮都没有抬问道。“至少还是有七成可信的。”

邓济回道。这种准确率还是很惊悚的。“他才刚到江南，怎么会有江南官员的账簿？”

“赵大人并不说数据的源头，只是把文书交给我之后便出去走堤坝了。”

邓济回道。“好了本王知道了，这件事先不要向外透露。”

秦祁镇吩咐道。“臣明白，消息定然不会从微臣这里走漏。”

邓济说道。这件事可大可小，重点是秦祁镇的态度，有能力的江南官员早晚会知道这份文书出自谁的手笔，但是什么时候放出风声，什么时候用这份文书的数据，要看事情的发展态势。之后便是花容看见了那个名叫周舟的相貌冷峻的侍卫，这个人回来了是不是证明秦祁镇这边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至少会带回来很多实质性的证据。江南的官员腐败调查一直在推进中，但是邻近中午时分，秦祁镇跟着去查看地形的时候，提督府内却传来一条消息，说提督府内有人中毒，花容在府内没有跟着去，听到后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李牧被人算计了，但是火急火燎的跑到客房才看见李牧好好的，但是照顾李牧吃食的那个小侍女一惊不省人事。赶紧给那个小姑娘看了看，还好还有救。经过一系列的催吐解药的治疗后，小侍女终于是缓缓转醒。刚刚转醒的小姑娘直接开始哭，然后吓得瑟瑟发抖，李牧在一旁站着也很不安，这件事明显是冲着李牧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小侍女背了锅。“这茶本来是给你的？”

花容问道。“是给草民的，但是这个小侍女似乎很口渴，所以我便把这茶让给了她。没想到差点害了她的性命。”

李牧答道，满脸不安。这是险些出人命的事，不安也是正常的。“好了，还有一日便会开审，这一日你扮作小厮跟在我身边好了。”

花容皱眉说道。这些人还真是铤而走险，连提督府都敢伸手，也不知到底犯了多大的罪才能抵消现在的风险。“草民谢过公子大恩。”

李牧弯膝跪下谢恩。之后便换好衣服跟着花容走了出去。给那个小姑娘开了方子服用了祛毒的药丸后，花容带着李牧回了住处。因为李牧这件事，花容本来想出去走一走看看民情也决定暂时不去了，这人放在提督府都不甚安全，可想而知背后下毒的人已经铤而走险丧心病狂了，最有可能的就是李牧状告的那个宿州的知府，但是这中间有多少人做了协同的助力，多少人知情不报就不得而知了。花容等着秦祁镇回来的期间，看着赵励上奏的那份文书，文书中所涉及的江南政务可谓是方方面面，要不是文书是交到提督邓济手上而不是亲手交给秦祁镇，花容都要以为这个赵励是秦祁镇的人，然后赵励又在江南安插了眼线，且时间跨度很长，否则以这本长达十页的文书所罗列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查出来的。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赵励本就是秦祁镇的人，但是江南的案子需要一个突破口，所以这个赵大人就联合齐王爷演了一出戏，这出戏的一个很重要的中间人便是邓济。这样一方面检测了邓济的衷心或者是邓济的党派范围，另一方面则是让透露出的消息可以引蛇出洞。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对腹黑的主仆应该下一件事就是策反邓济了。设套这件事邓济可是关键。正想着，花容突然间听到梁上有声音，吓了一跳的花容就看见这个似乎在梁上呆的很惬意的人腰间的数只孔雀翎。这个江洋大盗终于回来了。花容一个石头丢上去，直接将人砸了下来。“哎呦，你既然看见我了，叫我下来就是了，怎么每次都这么粗鲁？”

封起叫道。“小公子可是有事情？”

门外侍卫听见声响问道。“没事。”

花容回了一句外面，然后看着封起道。“这提督府的防范也当真是有问题，明日我便给邓大人提建议多养几条恶犬看家护院，省的总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来了。”

“既然本公子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区区几条恶犬就能抓住我？简直是笑话。”

封起撇嘴道，对于自己的本事很是自豪。花容每次见到他的这幅表情就很是牙疼。“对于一个盗贼来说你的本事勉强过关吧。”

花容难得的夸了一下，虽然被夸的不一定觉得开心。“闲话少说，那边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花容问道。‘“自然是万无一失水落石出。”

封起交给花容一袋子的东西。袋子是牛皮做的，看着不是很精致，但很是结实的样子。“这是什么？”

花容满脸疑问。难不成都是文书？那也太多了些。“这里啊，都是书信，你看看这些书信的内容就知道价值了。”

封起说道。“都是那个郭琪的？”

花容不可思议道，这个人是怎么弄出来的？花容来江南之前曾经接到过一封神秘的信，信中的要义便是这个巡抚郭琪有问题，会成为他们在江南办案中最大的阻力。所以花容的才让封起与她分开独自在江南调查这个郭琪。信中并没有其他的关于郭琪的信息，所以全要凭花容等人自己的力量尽量的查。这件事秦祁镇也知道，只是不知道他那边的人手查出来的消息怎么样。封起翻白眼道：“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巡抚的？我要是直接从巡抚拿走这些那个郭琪不是早就炸了？还会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

“这里面的写信的另一个人是越州的知府杜仲。这个人好色贪财，全凭走关系才混到现在的位置，但是大错误倒是没犯过，且有一个爱好，就是四处搜集别人的消息，他最大的靠山就是郭琪，据说是郭琪的宠妾的表哥的岳丈家的大儿子。所以这里面大部分的信件是与郭琪的往来信件，少部分的是他与其他州府衙门的信件，里面透露出的鹌赞事，啧啧，很多让我这个盗贼都是耳目一新啊！”

封起说着，一脸的啧啧称奇。“其他的可还有收获？”

花容问道。“你当进这些大人物的内宅找证据是过家家？”

封起继续翻白眼看着花容。显然花容似乎是将他当神仙了。花容也是有些尴尬，能在一月余查到这些东西，这个混蛋的本事已经是不弱了，如果再查到什么显然是有些不切实际。“那这个杜仲有没有发觉？”

“这个杜仲也是鸡贼的很，他把最重要的证据都放在了一个看着十分平凡的小妾的手上，那个小妾全家的性命都在杜仲手上，要说这事平时也是可行的，但是这巧就巧在杜仲的这个不受宠的小妾背着他偷了人，而这件事又恰巧被我撞见，所以我就威逼胁迫她把信件交给我了。那个小妾也是个可怜人，据说当初是硬被杜仲掳走的，到了府上因为胆子小不敢说话又渐渐被杜仲厌弃，过的生活也是很难捱。我承诺他只要她能在府中坚持过这阵子，我会创造机会让她和情郎私奔。”

封起洋洋得意的说道。花容注意到这人的鞋子都快漏脚趾了也不知道换一双，便有些心软，这么许久的查人要说不累必然是骗人的，做人怎么也得有些良心不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你找的人伴做人家的情郎，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如果那个小妾能熬过这一劫，我不介意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花容说着，将手里的牛皮袋子放好。之后带着李牧又去看了看那个小丫鬟。上午这个小丫鬟的状态根本就问不出什么。而现在这小家伙还是惊魂未定，但是好歹不哭了，就是声音一大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叫惊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茶是在哪里拿回来的？”

花容问道。“我就是在后厨拿了水，然后在旁白泡的茶。”

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说道。“泡过茶之后有没有其他人将茶拿走过？”

花容继续问。“刘妈妈让我去给旁边的残渣打扫干净，我就去了，打扫好了就赶紧回来了。”

丫鬟答道。“提审刘妈妈。”

花容冷声说道。“要不要问一问提督府的正室夫人？”

“这刘妈妈是正室夫人身边的人？”

花容皱眉道。“是啊，刘妈妈是这府中的老人了，且一直是跟在夫人身边的。”

旁边的小厮赶紧答道。知道了这个刘妈妈院中有靠山之后，花容就带着人去拜访了提督府的这位正室夫人，据说本家姓裘，据说身体一直欠佳，所以花容只在进府的那日看见过这个夫人叩拜迎接，其余的日子这位夫人从未露过面，都是在内院静养的。走到了裘夫人的院子，就可以闻到很浓烈的药香。花容看着院中安静的院子，便差人进去问了一下，没多久便有人出来迎。“小公子不知有何事，我家夫人一向身子不太好，所以不常见客，且小公子是男子入内院总是不合礼度的。”

这个老嬷嬷绵里藏针的样子像极了宫斗剧中的厉害人物。“今日有人进提督府投毒害人，幸好救得及时，不知道你家夫人可否知道这件事？”

花容问。不知道怎么花容总觉得这间院子给她的感觉不太舒服。“夫人说人的生死有的时候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小公子若是想查案尽可以询问想问的人，拿下你查到的凶手，但是其他的夫人就帮不了小公子什么了。”

老嬷嬷道。“在下本就是想与夫人借着权利来询问的，既然夫人已经开了口，我自然不会多打扰。”

花容施了个礼，然后便带着人离开了内院。花容想来想去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最后终于想明白了，那间院子里草药的味道甚浓却似乎是为了掩饰里面大量安神香的味道。这里面也不知道有什么名堂，而且院子里的摆设总觉得怪怪的，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花容也没想过要深究。带着这位正室夫人的口谕就讲刘妈妈叫了过来。“老仆确实是让仙桃打扰了一下碎渣子，可是这不代表是老仆下的毒啊！”

刘妈妈听着花容的问话后回道。“那你有没有见过什么其他的人接近过厨房的？”

花容继续问。“不清楚，这大宅子里人这么多，老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漏了眼啊。”

这刘妈妈眼神委屈，却没有一丝慌乱。显然对于花容的问话也并不意外。花容之后打发了刘妈妈，然后觉得之前在提督府没进内院不觉得，可是这进了一次内院怎么觉得什么都怪怪的呢？哪里有自己家里有人下毒，正室作为主母却这种态度的？花容觉得她似乎碰到了另一个查案子的途径。之后花容就开始溜达，还专门跑到内院边缘去溜达，碍于她的身份，也没人敢拦着他，但是还是有人与邓济告了状，然后邓济应该是又问了秦祁镇。这最后才是秦祁镇一脸问号的看着准媳妇问道：“你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看来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连小动作都瞒不住了。花容今日突发奇想还真就是在“打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