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章恒才接了。他像是喝了酒，口气有点儿飘：“什么事？”

“什么时候回家？”

“我正加班呢，忙完了就回去！你在家呢？”

苏晓怔了一下，淡淡地说：“嗯，我在家！”

没话了，两人都沉默了。还是章恒先挂的电话。一种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简单称之为郁闷的情绪在脸腔里慢慢累积，直到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条神经。为什么要撒谎呢？她突然有点儿不了解自己了。是因为觉得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所以自己也赌气不说真话？还是担心自己说出加班，他又会像往常一样说一大堆贬低她工作的话，责怪她不好好照顾孩子，重提让她辞职做全职太太的话题？说不清，反正刚刚那一刻，她就是不想说实话。离小区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她不经意转头，刚好看到章恒的车在出租车的另外一侧。而此时章恒恰好也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四目相对，仿佛时间静止。偏偏这个路口的红灯时间特别长。两个人先是惊愕，然后是慌乱，再然后便是坦然。连情绪的起伏变化都是一模一样。隔着车窗，苏晓看到章恒另外一侧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章恒应该是喝了酒，没办法开车，所以由那个女人代劳。而从苏晓的角度刚好看不到她的脸，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一个极清瘦的女人。两个人都没有移开目光，彼此都像是在较劲，好像先移开目光的那个就输了。红灯转绿，两辆车依旧并驾齐驱。苏晓死死地盯着章恒，心里暗暗发狠，像是要在章恒的身上盯一个洞出来。而章恒，大概是知道苏晓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脸，可他稍微一动就不一定了，所以他一动都没有动，就像入定了一般。最终，还是苏晓先败下阵来。她甚至觉得自己比章恒更可笑。知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又有什么意义？说不定只是普通的同事，即使不是，没有什么实质的把柄，章恒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作出最合理的解释，还要反过来责怪她疑心重。算了吧，真要较起真儿来，又是一番争吵，而且还吵不出个所以然。孩子们都在家，她不想让她们难过。苏晓从出租车上下来，目送着章恒的车子消失在不远处的街角。她抱着双臂慢吞吞地走进小区，脚踝又在隐隐作痛。她走得很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再次崴了脚。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章恒的声音：“苏晓，等我一下！”

章恒把车子停好，走过来想要扶苏晓一把，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我已经好了，不用扶！”

苏晓的口气淡淡的，不急不恼，却明显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章恒没有坚持，默默地和她肩并肩走进楼道。在电梯的密闭空间里，章恒身上的香味变得非常明显。苏晓极力忍着，还是被呛得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拿出纸巾擦了擦鼻子，转头看了章恒一眼，似是不经意地问：“刚才那个女人，是这款香水的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