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树眼睛细细眯起，追着问了句，“所以，是谁惹你心情不好了？”

宁语帆一顿，笑意加深，“我以为你会问，我心情什么时候好过？”

还有什么事是值得她开心的吗？裴知树视线滞住，心里猝然一阵隐痛。宁语帆不再看他，利落地转身就走。裴知树望着，眼前的所有都像是浮于表面，她笑容越明艳，就越显得不真实，仿佛一眨眼，连她整个人都会消失。胸腔忽然涌出一股不受克制的冲动，令人心慌，他想抓住她，恍惚间也真的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宁语帆一惊，应激似的瞬间就甩开了他，“你干什么？”

霎那间的回眸，触上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黯然忧伤，快的她还来不及分辨就只剩深不见底的幽暗黑色。没有情绪的低沉嗓音紧跟着响起，“今天中午想吃什么？红烧兔肉？”

“……”宁语帆的注意随之转移，猜到他昨天肯定听到了什么，但也没有露出任何心虚，挥挥手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裴总吃吧，我饿了自己会找吃的。”

走廊下，裴知树注视着她走远的身影，菲薄的唇缓缓抿成了直线。……一下午都没说话，宁语帆安安静静的把组长发来的材料和数据按照要求整理打印出来。下班时，她收拾完东西，看了看还在继续加班的安心。大概是她早晨说的话重了，安心一整天没再找她，相比昨天时不时傻乐一下，今天这种安静，显得过分刻意了。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表示，沉默着提包离开。到楼下，不经意想到上午裴知树问她的，眼底不由得漫过自嘲。谁能惹她不开心，瞧，她一张嘴就能让别人讨厌她。还没到四月，六点多的天依旧是黑的，冷风拂过，宁语帆感觉呼吸顺畅了些，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随后又给宁宇安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去附近商场买点东西，等会就在那吃了，你不用等我，回头我自己打车回家。】刚发过去，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宁宇安一贯的温和声调，“小帆，你需要什么可以让家里的佣人去采买。”

“没什么，就是一些日常用品，我自己去挑着买点，顺便逛逛。”

“一个人逛？那我让知树陪你吧，你一个人太晚我也不放心。”

宁语帆看着窗外划过的璀璨灯火，这次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大哥，不用麻烦他了，我买完东西就回去，不会太晚。”

手机里短暂安静了下，宁宇安笑着随口问了句，“小帆，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他惹你生气了？”

“都不是。”

宁语帆答的不假思索，脑袋向后靠了靠，眉眼染着浅浅倦意，嗓音低软又无奈，“大哥，他好歹也是公司的核心骨干，现在又是我的上司，上了一天班，下班还要给我当司机当保镖的，你都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她当然明白宁宇安的好意，这边也就裴知树知道他们的关系，也最值得他信任。但她觉得没有必要，不想身边一直跟着个不熟的人，还时刻被看穿心思的那种。昨天听完安心那些话，她越发觉得裴知树这个人太过复杂，看着闲淡，实则城府极深。除非必要，她不太想过多接触。思及此，她半开玩笑地又加了句，“他应该还有很多女性朋友要陪，夜生活不协调的话，可能会影响工作，间接的就会影响公司发展，你还是放他早点回去休息吧。”

宁宇安，“……”旁听的裴知树，“……”手机里又陷入了几秒地沉寂，接着传出宁宇安不太自然地低咳声，“咳……那好吧，你回头把位置发给我，我让家里的司机去接你。”

宁语帆还想拒绝，踟蹰了下，软声答应，“好，快结束的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华灯初上，她关了手机，没发现离去的出租车后面很快又跟上了一辆私家车。十几分钟后，宁语帆在最近的一家商场下车。人流中，她慢悠悠地四处张望，像是没有目的的闲逛，随便进了几家衣服店，又很快出来，手里也多了几个袋子。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只是盲目地游走，明明在观望，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眼里，几次差点撞到人。不到一个小时，她提着袋子，乘电梯去了楼上的餐饮区。刚下班的点，人越来越多。她站在缓缓上升的电梯上，神情漠然地看着下面流动的人头，密密麻麻地，还夹杂着孩子尖锐的哭声。一刹那，脑子里某根神经猝然抽痛，她猛地闭上眼，身子也跟着摇晃了下。旁边姑娘好心的伸手扶住她。“美女！你没事吧？”

疼痛转瞬就消失了，但神经末梢残留的刺激让她脑袋短暂空白，反应也有些迟钝。缓了几秒，她睁开眼恢复如常，自己握住扶手，扯出一抹几乎没有的笑意，“谢谢，我没事。”

宁语帆在餐饮区域转悠了一会，却没急着进去，几分钟后，在一个僻静的转角，缓缓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冷漠地望着跟上来的身影。两人遥遥相望。宁语帆红唇轻启，“肖总跟了我这半天，是看出了什么？”

她嗓音柔软，没多少气力，但也没有任何温度。男人一身裁剪精致的名贵西装，只是站在那里，就透着压倒一切的气场，眼风凛冽，即使戴着口罩，在人群中也显得格格不入，她又怎么会注意不到。肖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眉眼，像是在研究她的表情，想要看出些什么。就那么僵持了半分钟，他慢着步子走到她面前，摘掉口罩，露出坚毅的轮廓，喉结几度滚动，沉哑的出声，“我想跟你谈谈。”

宁宇安不见他，他只能在那里等到她下班，看着她坐上车，又看着她在这里若无其事的闲逛。他观察了一路，只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些熟悉的痕迹，但除了这张脸，一切都很陌生。这双眼，沉静深邃，像是藏了很多心事，也不像是失忆。不过短短三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宁语帆明艳的脸上没有半分涟漪，笑着嘲弄，“谈什么，谈恋爱？因为我那晚打了你，你就有理由死皮赖脸的缠着我了？肖总撩女人的手段还是要再学学，像个变态一样的尾随，实在没什么新意。”

肖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犀利又复杂，“我只需要验个指纹或DNA就能确定你是不是她，你觉得你们这种可笑的掩饰有什么意义？”

宁语帆面不改色，美眸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那肖总觉得自己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不管我是谁，和你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