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板上的盆子瓦罐都撤了下去，碟碟碗碗的摆满了。趁着锅里头的肉还要焖上一阵，叶芽先将四个凉菜拌了。“爸，你看桌子搭在哪里？外头冷的很，要不要弄个火盆出去放桌子下头，这凉菜好了可以上桌了，你们喝酒，这个菜就慢慢上，上快了就冷了，没法吃了。”
叶建洪答应了一声，就出了门。家里就堂屋里那一张黑漆八仙桌，坐两桌还得到叶建国家去借一张过来。两张桌子搭在堂屋里头到也能勉强坐的下人，只不过来往过路就不那么方便了。男人们是要喝酒的，自然是坐在一桌，女人们另外坐了一桌。这一桌子其实也就是周红秀，秦海英跟李春芳，还有王奶奶和叶建民，其他的几家就来了男人帮忙，家里的女人是没有跟过来的。厨房里头就留了叶芽和赵月梅。该切的煮的，过油的都收拾过了，这会儿赵月梅就坐在灶台后面烧火，叶芽站在灶前面炒菜。藕片，芹菜，豆腐干，大白菜，里面加了过了油的瘦肉，四个炒菜就齐全了。然后就是炒腰花，炒猪肝，红烧肉，回锅肉，这就是四道荤菜，硬邦的很。最后吃饭的时候一桌一盘豆屎炒肉，还有一盆白菜豆腐炖猪血。要不是前面的菜吃得快早下了桌子，这会儿桌子上盘子碗都放不下。炒完菜，叶芽就拿了碗出去找李春芳：“二妈，我去你家里舀饭。”
几个女人也不喝酒，李春芳就站起来：“不拿碗了，我们这桌子人都不喝酒，先舀饭吃，不然菜都冷了。我过去用筲箕抬过来。”
说完就起身出了堂屋去了自家院子里头。吃完饭，这边桌子上就撤了，把桌子搬到外面，堂屋里头一下就宽敞了起来。“我先回去喂猪，舀饭了芽芽你吆喝一声。”
李春芳最先站起来，秦海英也跟着起身：“我看他们怕是还早，等哈再过来收拾。”
各家都有各家的杂碎事情，赵月梅也没有留她们两个，反正都住在一起，谁跟谁都不用客气。回头桌子上就吆喝开了，几个男人开始划拳吆喝起来。叶芽出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都凉透了，索性往锅里添了一把火，把几样荤菜加上先前她们那一桌子撤下来的倒一起热了热重新抬上桌子。“爸，是不是该舀饭了？菜都凉透了，你们边吃饭边喝酒，回头不行了再给你们拌点凉菜？”
叶建洪摆手：“你这个女子，一点眼力都没有，喝酒哩，这个时候吃啥饭？”
“那你也少喝点，差不多就行了。”
叶建洪眼睛一瞪：“你说啥子？今天难得这么多人，我高兴，喝酒高兴了那是再喝都不会醉的。去去去，一边去。”
叶芽抿嘴，转身进了灶房。她觉得他爸好像已经有几分醉了。前些日子她妈喝醉酒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心里都还有些打怵，这会儿她爸要是再醉了……她突然觉得脑壳好疼。桌子上闹腾的最欢实的其实也就是叶建洪跟胡金山，胡金海，还有叶勤德了。别看叶勤德高了一辈，年纪大一些，对酒可是喜欢的很，跟晚辈一个桌子吆五喝六的也吃得开。冯锦倾看着闹哄哄的桌子站起来，还没有下桌子就被叶建洪给看见了：“石头娃你干啥去？赶紧坐下坐下，等哈还要跟你喝两杯，今天最该感谢的人就是你。要不是你，今年过年怕是过年菜都难买。”
这话说的并不夸张，喂几头猪，一年到头才落几百一千块钱，这去干了一个月的活就赚了七百多，是该好好谢谢冯锦倾，要不是他从里头搭桥牵线，哪有这样的好机会。一旁的胡金山也跟着搭腔：“叶老三这话说的上道，是这么个道理。石头娃你等哈可别悄悄跑了，我们划完这一局都要跟你喝两杯。”
冯锦倾有些不好意思：“表叔这话就见外了，都是一堆一块的，再说你们是凭自己劳力挣钱。你们先喝，我去厕所。”
说完就溜进了灶房。叶芽坐在火坑跟前烤火，听见脚步声回头：“石头哥，是要舀饭吗？”
冯锦倾点头：“我看表叔他们怕是还要喝一阵子，我先舀点饭吃。”
“饭在二妈她们锅里，我去给你舀。”
叶芽起身，拿着碗就出了门。冯锦倾倒是想跟她一起去，可是看了看堂屋里头的人，想了想算了，真的从后门去了趟厕所。刚刚回来舀水冲了手，叶芽也抬着饭进了屋。冯锦倾出门去挑了菜在碗里，也没有再上桌子，抬了板凳到火坑边上烤火。“石头哥，你咋跑到屋里来了，去桌子上吃饭啊！”
冯锦倾抬着碗笑了笑：“坐桌子上有风险，怕被他们拉住喝酒，还是灶房里头好，有火烤，暖和。”
叶芽转身伸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闹的更厉害了，几个人嗓门越来越大，尤其是叶勤德，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叶建洪也够呛，一句话翻来覆去说几遍。叶芽觉得，今天要完，肯定得喝高。赵月梅从外头喂完猪进来，路过堂屋的时候看了一眼，没有忍住开腔道：“叶建洪，你招呼人吃菜，菜都冷了。那个酒喝的差不多就行了，扯来扯去有啥意思？”
“滚滚滚，菜冷了不晓得热一下，要你们这些饭桶有啥用。”
赵月梅看了看桌子上的人，咬牙没有发作进了灶房。进门一肚子火气，也没有注意到冯锦倾，冲着叶芽就是一通抱怨：“喝点猫尿就不知道他姓啥了。”
叶芽没开腔。赵月梅就更烦躁：“我去你二妈那边看看，你看着些你老子，别一点数都没有。”
说完，刚刚坐下，站起来就走了。叶芽暗自磨牙，这是又撂挑子了。她都没有办法，自己一个当晚辈的有啥办法。正要跟冯锦倾再说话，外面就传来叶建洪的吆喝声：“赵月梅，赵月梅，你人呐，死哪去了？”
叶芽狠狠的嘘了一口气站起来出去：“爸，你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