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知道他不好惹，节目编导吓得瑟瑟发抖：“蒋总，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们不好，我们有责任，也绝对不会推卸责任。我们有话好好说说，毕竟是合作伙伴，有什么诉求您先直接跟我说，咱们犯不着走法律流程。我保证，您所有的诉求我们都会仔细考虑，您先别生气，给我们留条活路。都是打工的，找个工作不容易，别让我们丢了饭碗啊蒋总。”

编导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所有人都用殷切又期待的目光看着蒋北琛。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现在知道害怕了？一说走法律程序想起来保住自己饭碗了？早干嘛去了？拿我蒋北琛的儿子出去赚钱还麻痹大意，不给你们点教训以后你们铁定还要出事！”

说着，他也不跟节目组废话了，单手抱着桐桐用下巴挑了挑方媛：“你是方嘉睿负责人？”

方媛刚要答话，桐桐抱着他脖子抢答：“她是我们的小姨，妈咪好朋友。爸爸你不要怪她，哥哥出了事她也很难过。妈咪电话打不通，刚刚小姨都急哭了。”

方媛感动又难过的两行热泪刷一下流了下来。她泪眼婆娑看着蒋北琛，蒋北琛看在桐桐的面子上决定不跟她计较：“既然你是负责人，这次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回去吧，把节目组的人和我的律师一起带着。明天下午之前谈妥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出来给我。否则，管你是什么小姨还是亲妈，保护不了我儿子，统统变成路人。”

方媛：“……”说完方媛，他冷着脸又去说周礼遇：“还有你。大约还有很多通告在后面排吧？今天的事情不怪你，忙自己的去吧。这里用不着你守着了。”

周礼遇了解他的脾气，也体会他此刻的心情。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所以蒋北琛说完淡淡点头：“行。睿睿醒了给我打个电话说下情况。这里有你我也放心，既然用不着我那我就先走了。走吧方媛，我们一起。”

给节目组的人使了个眼色，周礼遇揽着方媛肩膀走了，哗啦啦，一群人跟在他后面离开。偌大的走廊里转眼只剩李凯，蒋北琛和桐桐三人。李凯问蒋北琛：“蒋总，外面还在下雨，气象台早上刚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下乡的技术团队已经失联超48小时了，我们的救援什么时候安排起来？”

蒋北琛辰抱着桐桐坐到急诊室门口的休息椅上：“找梧桐县负责人，先让他们去查看情况。如果有问题，马上安排公司救援。如果没有问题，告诉他们，公司不会忘记他们，让他们先安心待着，所有工作暂缓。这次出去下乡搞活动的所有人员，回来以后绩效记满分一个月。我们公司不会让英雄白白流血流汗，去吧。”

……一百八十公里之外的临坝村，所有人都在翘首盼望雨势变小，丝毫不知道南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尤其宁曦。儿子在急诊室躺着，而她却在几百里之外的小山村照顾别人孩子。小华家的房子里土坯房，从华奶奶跟华爷爷结婚开始，住到现在，已经超过了三十个年头。平时每次下雨，据小华说，都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爷爷去世得早，爸爸常年不回家。奶奶没有办法，每次漏雨的时候都只能拿盆盆罐罐接着。有时候碰到连绵阴雨天，连床上都在漏水，她和奶奶就把床挪去不漏水的地方睡觉。这次是没有办法了。雨又大又久又猛，屋顶上几乎没有一处好到可以让她们容身的地方。两个屋子里的床都是湿的，实在没地方可挪了。即使冒着大雨，宁曦也要爬上去给她们整理屋顶。华奶奶家没有雨衣，一只手撑伞没办法爬梯子。宁曦冒着瓢泼大雨，把家里七拼八凑凑出来的一块块塑料大棚用塑料纸往房顶运。运了好几趟，终于运完，她要爬上去把塑料纸填在漏水的地方。屋顶都是瓦片，稍微一个不小心没踩好，瓦片就会滑下去一堆。宁曦小心翼翼，在屋顶慢慢挪动，辛辛苦苦遮到一半，支书家突然跑过来一个激动的人影：“不好了！大坝决堤了！大家都别在屋里待着了！快出来！快跑！往地势高的观音庙跑！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伴随着那人的声音，宁曦扭头往大坝方向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惊掉眼珠子。山村外围的一个小山坡上，一道浑浊的巨浪越过了山头正在翻滚而来。像是海啸时海面腾起的巨浪，足足有好几米高。怪兽一样张着血盆大口，咆哮着，翻滚着，愤怒着，毫不留情铺天盖地的朝她们席卷而来。宁曦粗略估计了一下翻滚的速度。大约一秒五米。临坝村不大，横竖加起来不超过五公里面积。照这个速度下去，再不抓紧时间往高地跑，恐怕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屋里的人一点动静没有，许是压根儿没听见紧急呼喊。宁曦瞥了两眼水面，焦急的一边快速往下爬，一边声嘶力竭的喊屋里人。“快跑！小华！华奶奶！快把家里的钱拿出来！跑！大坝决堤了！听见没有？快跑！”

小华隐隐听见她声音在喊，举着雨伞出来找她：“方姐姐？你刚刚说在叫我吗？”

宁曦脚步不停，边爬边告诉她：“大坝决堤了。快！回去告诉你奶奶！拿上家里的钱，跑！快点！快点回去说！”

小华不明所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乖巧的回去转告奶奶。等宁曦从梯子上爬下去，奶奶一脸惊恐的跑了出来：“谁说大坝决堤了？怎么会这样？我们家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呢，我不能走！我们去哪儿啊？房子都不要了？房子冲垮了我们可怎么活？”

宁曦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焦急催她：“命都管不了还管什么房子？你以为洪水有眼睛？看到你站在屋里它就不过来了？别天真了华奶奶！赶紧走！保命要紧！再不走别说房子，你连你孙女都保不住！”

“……那，那下这么大雨，我们去哪儿？”

“你们山顶上不是有个观音庙？先去那里待着！快走，你先走，别再说了，小华我来带！再晚我们三个都要没命！”

说着，华奶奶被她推进了院子里的水流中。污水迟迟排不出去，已经累积到了成人腰部那么高了。华奶奶颤颤巍巍站在那里，看着宁曦把小华背起来放到背上，这才咬牙转身。大雨冲得人睁不开眼睛，脚下的水又裹着脚步让人迈不动腿，宁曦累得要死，拼了命坨着小华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半山腰看见自己的跟拍摄影。看到宁曦出现，放好摄影机，摄影师去替宁曦把小华接了过去。身心疲惫走进观音庙，又累又渴。宁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往脏兮兮的地上一坐，她只想一头栽倒过去……“蒋总……”蒋北琛抱着桐桐在急诊室门口坐了大约十分钟，急诊室门终于打开。儿科专家级外科教授解了口罩走出来。身后，两名护士和两名年轻医生推着头上包了纱布的睿睿一起出来。教授一出声，蒋北琛立马站起来：“陈老师。”

“已经没事了。”

陈教授用温和的语调冲他笑笑。“做了全面检查，只脑部有二级撞伤，中度脑震荡，其他没什么大碍。最近好好休息，稳定住情绪不要激动，不要大幅度晃动脑袋，配合观察，相信很快就能没事。”

蒋北琛舒一口气，望向床上闭着眼睛睡的安安静静的孩子：“我相信您，既然您这么说，我就不说其他。只问一句，孩子醒了以后脑袋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应该不会。”

陈教授仍旧温和。“人体的颅骨坚硬程度相比其他部位更加坚硬。孩子虽然小，但求生欲和身体素质都恨强。相信简单休息一下就会没事。额头缝了六针，但我都用的美容针，不会留疤。麻药很快就过去了，药效一过他很可能快速疼醒。这时候你们要注意稳定他的情绪，不要让他乱动。等晚上再补几个检查。最迟明天，所有定论我都可以给你。”

蒋北琛明白了，让医生推睿睿去老爷子固定住的特护病房。特护病房里，老爷子忧心如焚的已经等到快受不了了。看到众人进去，他急忙走过去查看睿睿：“北琛，孩子怎么样了？”

蒋北琛沉着脸：“不好说。一切要等明天，所有检查都落实完毕才能知道。爷爷，现在两个孩子交给你。我得紧急出去一趟，有重要事情要办。”

老爷子不满意：“有什么重要的事能重要过你儿子？嗯？五年前犯的糊涂，到现在才迷迷糊糊搞清楚。好不容易搞清楚了，孩子还没脱离危险你就要走？你那么忙？忙到亲骨肉都没时间多看一眼，外面那些花瓶就那么拴住你的心？”

劈头盖脸不由分说把他臭骂一顿。蒋北琛无语看了老爷子两秒：“我们都在这儿了。爷爷。您难道就没发现还少个人？”

老爷子：“……你说方蒙？”

“是啊。孩子出了事，她这个做妈咪的不可能毫不知情。我去接她回来。现在立刻马上。爷爷。孩子托付给您了，先暂时想办法替我稳住他们好吗？”

村子里所有老老少少加起来，一共36人。支书带领大家都去了观音庙。站在庙前，众人眼看着污浊的洪水倾斜而下，一点点，一寸寸的把村子山脚下的房子冲垮，淹没，都气的哭了起来。“我儿子年前回来刚给我买的电视机啊，还没用过一次，就这么没了！呜呜……花了他两个月工资买的，这下回来叫我怎么给他解释？”

“我们家去年一年收入的花生玉米还没卖。本来指望青黄不接的时候去卖萌能卖个好价钱。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去年一年白干了。这老天爷，真是不想让人活了……”“我家的三头猪都还在猪圈站着呢。怎么办？来的时候也带不动它们，等下岂不是要被淹死？那头母猪马上要下崽了，最少一次能下五个……唉，这个村子真是住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要被这个破坝害死！”

“上面的人总说管，一年推一年，到现在也没点动静。那一坝水全部流下来估计我们都得完蛋。他们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你们说，就这么干等下去，我们今天能熬过去吗？”

“哎，别瞎说！我孙女还在这儿呢。小孩子吓到晚上要做噩梦的。不要瞎说！”

“哎呀，你们这些城里人，不是每个人都有手机吗？怎么不打电话？快给外面的人打电话叫人进来帮忙啊。我们就在这儿干等着看房倒屋塌？真是急死人了！”

支书跟维修师傅和宁曦待的时间长，知道手机具体情况。晴天的时候收个信号都靠运气，别说现在天气烂得像鬼了。大家都来回打了两天，没一个成功拨出去的。身为领导，他有义务去安抚村民情绪。宁曦坐在地上，摸着自己湿淋淋的手机，听着大家各种绝望的感慨，只能叹气。刚刚背小华过来的时候手机放在小华怀里，为保证手机不湿水，她尽量走得小心翼翼。然而把小华交接给摄影师的时候手机还是掉了。她虽然很快把手机从水里捞了出来，但现在仍然已经完全黑屏了。左拍右拍，一点反应没有。宁曦想，自己被命运安排到这里。又被命运安排遇到这种情况。现在手机彻底打不出去。可能就是命里该有的劫难吧。她没力气。也自认遇到的艰难不比别人少。她已经不想伤春悲秋，也不想胡乱嗟叹了。一切听天由命。如果老天今天非要亡她。除了觉得对不起孩子，她又能做些什么？……将被拆除刚出医院大门就接到李域打来电话，语气非常严肃：“梧桐县那边已经传过来消息了，蒋总，情况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

蒋北琛掌心摁在方向盘上，非常流利又快速的拐出医院大门，语气沉沉：“别卖关子。有话直说。怎么个不好法？”

“据说昨天梧桐县上面就已经派人下乡去检查了。那边雨势非常大，近三十年难得一遇的夸张。已经连续下了几天，附近好几个村子都淹了。”

蒋北琛拧着眉毛：“就这？他们既然去查了，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知道有可能危机人民群众生命安全，为什么不安排人去村子里抗洪抢险？”

李凯：“不是不去！是去不了！近几年梧桐县为了摆脱贫困帽子，大力扶持养殖业发展。镇上周边的好几个村子都在规模养牛养羊，周围的生态环境破坏严重，加上村民胡乱开垦，山体早就滑坡了！昨天县里发现通往我们搞活动的路被全线堵了，都已经紧急调派人员在挖路通路。但是雨势太大，一边通一边滑，根本不起作用。现在他们也在想办法紧急增调人手呢。顾总……”蒋北琛打断他：“你现在在哪儿？”

李凯说：“我在电视台。电视台派出去十几个员工，全部失联了，现在他们也很着急，正在想办法跟南城市政紧急联系，看能不能从这边增派人手。就是……再审核来审核去恐怕耽误时间，蒋总，您看，您要不要过来一趟？”

自然是要去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自己的员工也在危险区，他怎么可能会放手不管？“你给秘书长打电话，让她紧急帮我约上面领导。我不去电视台，让高台长和心悦网唐总现在立刻去市政。我们三个一起去找领导，必须得在最短时间内要到最有效的办法！”

李凯慌忙答应了，蒋北琛开车往市政快速赶去。领导前两天去隔壁市参加座谈会，由于雨势太大，飞机不能起飞，所以今天没赶回来。蒋北琛匆忙赶去市政，听说领导不在，问秘书长要领导私人电话她又不给，当场急的差点跟秘书长翻脸：“你不知道是很严重的事情吗？我没趁火打劫跟你开玩笑！山体滑坡，里面十几个村子的村民生死不明，我们三家公司几十个员工也在里面，如果出事，这就会成为轰动全国的特大新闻，这种情况还不让我给他打电话？你是想让我们南城全体改朝换代？”

秘书长安慰他：“领导已经知道此事了。早上梧桐县就已经汇报情况上来，现在领导已经在遥控指挥了。你不要太着急，再着急事情也要一步步解决。领导没有三头六臂，架不住你们每个人都来跟他哭惨呐。”

“……”蒋北琛被她堵得无语。“那行，我不跟你吵了。你告诉我，现在怎么说？指挥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能把人带出来？我要准话！”

秘书长不知道，答不上来，只说让他不要着急。蒋北琛一气，也不跟她废话了，转身又往外跑。“李凯，我现在赶往南山飞机坪。你给我打电话确认一下，他们现在那里一共有多少可以租用的直升机，我全要了！快！”

李凯大约知道蒋北琛要干什么，说出这么冲动不理智的话，他吓得赶紧拦他：“南山机场的飞机只做观光用途，允许飞行路线不超过四横村。您想直接开去梧桐县？蒋总……”“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知道？”

蒋北琛愤愤砸了一下方向盘，砸中喇叭，发出一声刺耳鸣叫。“如果其他可行办法，觉得我有必要冒这个险？废话少说！赶紧的！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现在就去给我查！”

老板发火，李凯只能应了。挂完给李凯的电话，蒋北琛又打给高台长：“你们的航拍现在能飞起来吗？如果能飞，借一个给我用用。”

高台长：“恐怕不能。据说梧桐县现在是特大一级暴雨，而且伴有五级大风。航拍别说经不起那么大承重，就算经得起，方向也根本掌握不了……”这条路行不通，蒋北琛也不再多想。反正别人都怕他不怕。航拍不能用，他就亲自上。亲自去看去找宁曦的具体位置。只要直升机能用，他就不信找不到人。提到直升机，此时此刻，蒋北琛突然有些厌恶起自己的循规蹈矩来。从小到大，他接触过无数南城或者非南城的富二代，富三代。人的财力到了一定程度，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数字。豪车，洋房，别墅，美女，已经满足不了这些人最基本的精神追求。所以从高中开始，他就目睹很多周围的人买私人航线，私人飞机。他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羡慕他们。曾经被他鄙视嗤笑的土鳖行径，一旦可以在危急关头派上用场，他竟然也向往到悔青了肠子。如果自己也早早买了直升机，不，商务机，那今天就不用东奔西走了。别说去个小山村接宁曦，就算去趟国外，那也是分分钟的事。唉。凡事有利必有弊。只怪自己之前太极端，没有早点领悟到。飞机坪距离市中心很远，如搁平时，不堵车的情况也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好在今天风大雨大，几乎没人出门，蒋北琛一路狂飙，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地方。提前接到通知他要过来，负责人已经亲自准备好出来接待了。蒋北琛进去，也不废话，张口就直奔主题：“一共多少台？我全租了。12个小时。蒋氏财务待会儿跟你对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