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人。张正威皱了一下眉头，事实也是如此，他无话可说。晚上下了一场大雨，导致工地侧面一条用于运送沙石的小路充满了泥泞，而当时在二楼楼道里发现的二十几个酒瓶子的样子来看，工人是不可能出去买酒之后，再到工地喝酒的，肯定是实现准备好藏在楼房里的某个角落。如上，凶手是第三个人。方想继续往下拉，接下来出现的是五张现场图片，因为当时是黑夜，光源不足，而相机的像素不是很好，仅靠补光灯拍出来的照片还是有些模糊，不过拍摄距离较近，所以还是能看清一些细节。“等等……”张正威连续说了好几声，“这些现场图片，他们是从那里搞到的？”

实际上，接到报警的那天，警队赶到后并没有在现场发现这些这些足迹，而看图片上的背景环境，确实和案发当天的现场吻合。“这又是怎么回事？＂“这个你应该问写这个帖子的主人，上面不是有写吗？不知名网友。”

方想说。“这可真的奇了怪了，那天我们到工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几枚足印。”

“确实，侦查小组在现场取证的时候很认真，基本上没任何遗漏，而且确实如帖子上分析的，后来在一个麻绳堆里发现了一个纸皮箱，应该是装酒瓶用的。”

“所以，你想说……”“那晚，现场除了‘第三人’，应该还有‘第四人’。”

方想看着张正威的眼睛说，“这他妈不会是凶手故意放出的图片吧？当我们警察是傻子？故意挑衅？”

张正威有些气急败坏，他突然了十年前的一桩连环强奸杀人案，凶手是一个大学的化学系博士生导师，因为长期投入研究新型医药项目没取的突破，而遭到学术界的质疑，积压在内心的压力慢慢转化为抑郁症，到了后期，人格逐渐崩塌，只能通过强奸来泄欲和杀人来泄怒。那年张正威刚刚担任刑警支队副队长一职，到手的第一件案子确实如此棘手，半年内就有七名女子被奸杀，前三次的犯罪现场都被清除地非常干净，找不到任何凶手的蛛丝马迹，这让警方对这起案子陷入了深深的泥塘。直到第四次，警察在现场发现了一根注有半条麻醉液的针管，案发现场是废弃书店。第五次。警察折腾了三个小时，在废木桌椅里发现一份学术论文期刊，期刊里夹着一个避孕套。第六次，凶手奸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学女教师，并在案发现场洒了一堆白色的粉末，最后这些物质被检出为白磷。第七次，案发现场是一所普通一本大学的实验室，实验室内，躺着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两人穿着白色的实验服躺在地上，被确认为服用过量安眠药而死亡。而其中的那名男子，就是犯下连环强奸杀人的凶手，那名女子，后来却确认为是男子的妻子。在后来对凶手的社会背景和居住场所进行调查的时候发现，在凶手的住房里找不到任何一件女性用品，房间内的布置也凌乱不堪，警察当时走进去的时候，还以为是误进了储物室。不过。最后警察还是在凶手的卧室内发现了一个相框，相框内的照片，就是他们的结婚照，照片里，两个人郎才女貌，男人抱着女人，都笑得很灿烂开心，和昏暗的卧室和凌乱的客厅像是两个极端。根据推断，化学教授开始杀人的时候，他的妻子就已经发现了，妻子应该也明白他的作案动机，但是又不知道怎样去阻止，在爱和法律之间两难徘徊，最后决定离家出走。张正威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在他们的卧室内的床头柜的抽屉中，发现了疑似遗书的信纸，上面写着——周围的喧嚣很是吵闹，就像白鳞遇见四十度的光后会燃烧，湿冷的空气让我身体变得沉重，我将会敲下对自己的死亡宣告。高明的凶手不但是演员，还是导演，前者会将完美犯罪演绎得淋漓尽致，后者却更为高级，直接将所有人集中在一起，亲自导演一场“罪与罚”幕剧。如果十年后的今天，自己又将面对像十年前的化学教授一样拥有高明犯罪手法的凶手的话，能够顺利将他缉捕归案吗？老实说，张正威并没有多大自信，至少短时间内破案是不可能的事了。方想并不知道张正威在想什么，说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张局，我觉得，图片上的这些鞋印，不是凶手故意留下的，而是凶手一时大意，他应该是首次犯案。”

“这个不重要，主要是这些脚印图片的来源。”

“凶手是十点左右杀完了人，把两个工人布置了像是自相残杀的假象，然后匆匆匆匆离开，我们做一个大胆的猜想，凶手为什么要匆匆离开？按照正常成年人的思维，如果是可以谋杀的话，至少杀人之前应该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凶手不会笨到在现场留下这么明显的第三人足迹。”

“所以你的意思是可能还有其他人在我们之前到过现场？然后拍下这些照片？”

张正威指着电脑屏幕说。方想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站直身子，离开了电脑，“确实，你觉得杀了人的凶手，在大雨夜还会去什么地方？”

“我怎么可能知道。”

张正威说，“可能当晚来回也说不定，工地周围的居民不过五十来户，凶手不会选择这个藏匿地点。而运输公路之前的金光镇相距有五公里，凶手完全可以开车离开。”

“这个我已经调出了利民路口的录像了，那天一整天只有一辆轿车和两辆大运经过，车的主人也排查过了，都没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

方想说。“难道是？糖厂？”

张正威侧着脸嘶了一声，好像想到了什么。“张局，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糖厂里的那具尸体，好像是‘干尸’，可能在死之前或者死后被凶手放过血。”

“嗯，你觉得呢？”

“我认为还有必要围绕案发地点扩大搜索圈，一定可以找到什么。”

方想肯定地说。张正威听完方想的大致分析，心领神会地慢慢点了点头，这一切，都不可置否，可是根据经验，这其中还是存在太多的疑点。比如凶手抛尸的地点为什么不选择更隐秘的地方，而是选择了有小孩玩耍的废弃工厂？凶手如果凶手在处理工人尸体的时候确实粗心大意，之后对女尸进行搬运，放血和割头，最多只用了两个小时，然后便回来抹除足迹。不过最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已经做好了保密工作的现场图片，还会流到网上？“张局，这些是天州的学生发出来的，如果需要图片原图的话，我可以去找找。”

“嗯。”

张正威瞥了一下眼睛，努嘴示意让方想接着往下拉。方想打开另一篇帖子，上面写到：对于“下水道男尸案”，我认为凶手并不是我校的学生。首先，学生嫌疑人是我的室友，而女被害者是学校的大一女生，两人在生前无任何交集，构不成犯案动机。第二，死者生前并没有和学生嫌疑人有过交集的证据。第三，学生嫌疑人行为和思想正常，并没有任何不良行为和心理疾病。第四……“停停停，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张正威不耐烦地打断。“呵呵，一看就是乱写的，不过我们不也在屎里淘到金子了吗？”

“把前面的图片保存下来，送到技侦部，看看有没有存在PS的痕迹，如果是真的话，其实这些不用推理，只能说我们错过了第一现场。”

“是吗？我倒是对写这篇推论的人挺感兴趣的。”

方想饶有兴趣地说。“得了吧，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多干点实事，那个叫黄宇的被害人，家庭背景什么的调查出来了吗？”

“已经查出来了。不过目前只有普通的身份资料，在裴琳那里，至于真实家庭背景，还需要深入调查。”

两人边说着边往外走，方想先是保存了图片，然后将文本复制到自己的文件夹中，再关上机，也跟了出去。张正威拿出一包红塔山，抽出去两根烟，将一根递给方想，方想也毫不客气地接过了。“我想申请几天假，张局。”

方想点燃了烟，烟丝渗入鼻喉，然后冲出鼻腔。“怎么，才过来一个月，就有压力了？”

“不是。”

“那是为啥，现在局里因为这几桩命案都忙得团团转，本来难得遇上的公休也变成了调休，想放假的可不止你一个。”

“就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想去查查莫凯鑫的背景。”

“那小子不是被排除嫌疑了么？前些天我们都审讯过了，不在场证明证据充分，当时就立即释放了。”

“可是我认为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方想直视着张正威的眼睛，言语肯定。“事实摆在那里。”

张正威吐了一个烟圈，逗弄了几下，“证据不会骗人。”

“心理也不会骗人，那小子在被我们审问的时候，虽然显得很淡定，也没有多余动作和话语，可是我能感觉，他在掩藏。”

“比如？”

“眼神？眼神不会骗人，看到喜欢的东西瞳孔会放大，看到厌恶的事物瞳孔会缩小，而他的瞳孔很无神，很空洞，那是一种迷茫和愧疚的眼神。”

“你觉得那小子是害怕了。”

“总之，批我几天假吧，我会查清楚的。”

张正威觉得，反正现在对案件也没有什么头绪，还不如从让方想自己去拼搏，说不定真的能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知道。”

“再问你个事，我介绍给你的那小子，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张正威把烟蒂扔进了身后的垃圾桶。“你外甥？”

“是啊，这小子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你能帮他就多帮。”

“我只能告诉他，他的父母可能还活着，其他的，我什么都帮不了。”

事实上，案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不要说是方想，就连亲手负责该案的张正威也知道找到弟妹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