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初雪比往年来得都要早，漫天的白色精灵，以摇曳起舞的姿态，给萧瑟的土地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填平了乡村泥土的沟壑。为了防止大棚里的菜因低温冻死，秦柏回家之前特意去了一趟菜棚里，在炭炉里添了几块木头，盘算这样估计能撑上一夜。木柴兴许是受了潮，不一会儿，棚子里的浓烟就熏得秦柏睁不开眼睛了，他捂着鼻子检查完菜苗后，弯腰匆匆走出大棚，摘下眼镜，一边擦拭镜片上的灰尘，一边往家走去。天色昏暗，回家心切的秦柏加快了脚步，可没走多远就被石头绊了一跤，踉踉跄跄一头栽进了一个深坑里。秦柏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更让他感到惊恐的，是意识到自己掉入的根本不是什么坑，而是田里那口废弃多年的枯井中。井口原本有块石头掩着，可石头前两天被村里起新房的四舅瞧上，拉去筑了地基，加上今天骤雪又封住了井口，自己这才失足掉了进来。秦柏此时正以头朝下、脚朝天的姿势卡在了井中，周围漆黑一片，不知道井下还有多深，眼镜也不知掉在了何处。秦柏心里把四舅痛骂了一通，同时也在庆幸这一年吃胖了许多，否则恐怕现在脑袋早就已经开花了。秦柏试着大声呼救，没人应答，不过幸好手机还在裤子口袋里。“还好口袋有个拉链。”

秦柏蠕动着腰旁的手臂，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捏在手心，试着盲按号码给媳妇拨去了电话。“喂，你个死人头去哪鬼混了？咋还不回家！”

电话一通，媳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秦柏头一回觉得自己媳妇的叫骂声那么动听。秦柏曲着脖子，大声说：“老婆，你听我说，我卡在田里那口枯井里头了，你赶紧找人来把我弄上去。”

“你个死人头跑井里头干啥？”

媳妇听着有些不太相信。“老婆，快来救命啊，我撑不住了。”

秦柏哭嚎着说完，手臂酸麻，一时没抓牢手机，竟从手里掉了下来，秦柏下意识得把头一偏，只听“啪”得一声，手机就落在头顶不远处：原来秦柏和井底仅有半步之遥了。“喂，怎么了？”

电话还通着。“你别废话了，赶紧找人来。”

秦柏向井底望去，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模糊中竟然看到一个骷髅头骨正贴着鼻尖和自己对视！在它深邃无尽的漆黑眼眶里，缓缓爬出一只黑身红头的蜈蚣，翘着腭牙打量着自己……A大学不远的一间咖啡店里，苗秀深吸了一口气合上了书，用手指轻轻揉了揉眼睛，玻璃窗上衬映出她清秀眉宇的虚影，她收拾好桌前的书本，端起面前已经没有一丝热气的卡布奇诺一饮而尽，起身对着咖啡店的橱窗颔首拨了拨刘海，伴着门上悦耳的铃铛声走了出去，天色已近黄昏。苗秀不喜欢在自习室里和别人争抢座位，好友苏陌又交了男友，她不愿意总当电灯泡，于是在学校旁一个犄角旮旯的巷子里，找到了这家名叫“小驻”的咖啡店，这里环境清逸安静，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离异妇女，为人和善，话也不多，是个读书的好地方。走到巷子尽头，随着外墙和过道开始变窄，声音也开始嘈杂起来，路口拥堵了几辆水果车占道，皮屑垃圾堆在一旁，苗秀屏气快步走开，可脑子还在想着书上的内容，竟鬼使神差的撞到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身上。眼看两人就要双双倒地，那人伸手推了一下苗秀的臀部，使苗秀有个缓冲站稳，自己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菠萝皮，嚎了起来。“哎呀，好疼。”

苗秀虽然没有摔倒，却因为男子无心的触碰而满脸通红，怒吼道：“眼瞎啊你。”

男子抱歉地说：“同学，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卖水果的大妈边嗑瓜子边乐呵呵的说：“小姑娘，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看把人家都给撞翻了，幸亏是个小伙子，要是我的话，我可就躺下不起来了。”

周围一阵哄笑。“咦？小伙子，你屁股好像流血了啊。”

“这丫头真能耐，一下子把小伙生理期都撞出来了！”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男子显得有些慌忙失措，苗秀伸头看了看，说：“好像是你的手破了，不是屁股。”

苗秀说完自己也窃笑了起来。这下男子脸色更难堪了，转身要走，却被苗秀拦住。“喂，你等等，前面有药店，我给你买个酒精球擦擦吧。这里那么脏，伤口得处理一下。”

男子有些拘束，说：“不用了，我自己用水冲洗下就可以了，谢谢。”

男子说完便匆匆跑开了。“莫名其妙。”

苗秀嘟囔了一句，继续往学校走。今天苗秀的姑姑周雯出差到A市，约好晚上要来看她。在校门口见到穿着一身正装的姑姑时，苗秀颇有些惊讶。她和姑姑已经四五年没有见面了，经历了几段失败的感情后，年近四十的周雯一直忙于经营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至今未嫁，可她的体型和皮肤，说是二十六七岁的姑娘也不为过，加上漂亮的相貌和成熟干练的气质，已经吸引了不少回头率。“姑姑！”

苗秀兴奋地跑上前。“哎，苗秀，好久没见了，都长成大姑娘了。”

周雯捏了捏苗秀的脸蛋。苗秀说：“姑姑，你倒是越来越年轻哦。跟你商量一下，在外面我就叫你姐姐吧，哪有那么年轻漂亮的姑姑啊。”

“哟，你爸妈还说你小嘴得理不饶人，我看甜得很嘛。好，晚上想吃什么，姑姑带你吃大餐。”

“可我等会要上晚自习呢，明天吧。反正你不是要这待好几天嘛。”

周雯的脸上掠过一丝忧愁，她勉强笑了笑，说：“好，听你的。”

苗秀把周雯带到了门口的麻辣烫，两人选好了肉食和素菜后，坐下来等待。苗秀问：“姐，看你的样子有些愁眉不展的，怎么，这次要打的官司很棘手吗？”

周雯笑道：“你就别操心我了，自己好好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