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庭安觉得这个身影似曾相识，试探着问：“孟刚？”

孟刚转过头，脸上依然戴着墨镜。他对向庭安说：“换好衣服了？老板想要见你。”

“你的老板？马金川？马晓晓的父亲？”

向庭安连问三句。“是，跟我来吧。”

向庭安跟上了孟刚的步子，心里却犯嘀咕：陆队长曾说过，马金川是A市的建筑大亨，他怎么还插手拳赛的事？找我又是要做什么呢？带着这些疑问，向庭安被孟刚引到赛场边一个VIP包房中，在浮夸的欧式风格装潢中，一个年近五十却身材魁梧的男子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面前的桌台上摆着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两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孩在身旁作陪，沙发正对的方向，可以清晰的看到擂台上两个拳手的一举一动，助威呐喊声不时地传进来。见向庭安进来的，男子摆了摆手，让两个女孩离开，并示意向庭安坐下。向庭安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来的正巧，红酒刚刚醒好。”

男子用一手中指和食指的指节夹捏起酒杯，一手拍了拍身旁的沙发坐垫，笑着说，“你这样的高手站在我面前，我很有压力的，坐下吧。”

向庭安这才谨慎地坐在了男子身旁。“我叫马金川，是孟刚的老板，哦，也是孔陆的老板。你下午和晚上的表现我都看到了，我很满意。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做签约拳手呢？当一个辅警能赚多少钱。做我的拳手，我保证你一年内可以赚辅警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马金川说着，把另一个空酒杯倒上了四分之一的红酒，用食指和中指抵着杯底，轻轻推到了向庭安的面前。向庭安盯着面前酒杯看了几秒，把酒杯推了回去，回答说：“签约了，输赢就不是自己做主了。”

向庭安非常清楚，签约后，拳手将不再有话语权。俱乐部老板会根据当天外围的赔率、下注来衡量如何输赢，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拳手只是金钱的傀儡，赛场的骗子罢了。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有明的，有暗的。所谓隔行如隔山，即便弄懂了明面上的东西，那些暗箱操作若是无人指引也是难以参悟的。大部分的潜规则伴随着利益和贪欲而出现，随着行业的发展，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了支配运行的法则，一些根深蒂固陋习连行业的顶端者都难以改变。马金川长叹了口气，可惜地说：“不再考虑考虑？”

向庭安站起了身，说道：“如果您找我是想说这个，那么抱歉，得让你失望了。”

说完，向庭安就要离开。马金川眼神忽然变得凌冽，提高音量问道：“你是真的不爱钱，还是想借用辅警的身份查你父亲的案子呢？”

走到门口的向庭安瞪大眼睛转过身，惊诧地问：“你知道我爸爸的事？”

马金川端起酒杯站起身，看着向庭安说：“在这个大数据的社会，只要你愿意花钱，没有打听不到的东西。不过你现在一没钱二没势力，吴戈那些软柿子不可能告诉你当年的事。就算告诉你，你也没能力调查清楚，更别提给你爸爸报仇。”

向庭安激动地问：“你是不是知道十四年前的事？”

马金川摇了摇头，悠哉地观察起酒杯里红酒的色泽，说：“我不知道，我是今天下午查你的资料无意间发现这件事的，里面的曲折很有意思。你的父亲向宇，东南军区野战部队退役后，加入H市公安缉毒组，曾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两次，十四年前，在一次执行任务时突然和毒贩同时消失，而警方随后掌握了他长期与毒贩勾结、通风报信的证据，在对其发布通缉令的一周后，他却死于街头斗殴。这的确匪夷所思。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相信你父亲是无辜的，只是十四年前的事，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恐怕只有你父亲了。我想说的是，有些东西警方层面查不到，但是我能查。他们不愿意告诉你的，我可以告诉你。”

向庭安冷静地想了想，问：“你要我做什么？”

马金川转过身看着擂台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我要你在这帮我打十场比赛，一个月一场，输赢都要竭尽全力。这十个月，我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帮你查清当年的事，至于能不能翻案，就看你自己了。现在台上那个占上风的人叫陈浩龙，他是你最后一个目标。他的战绩是32胜，1平，那个平局的对手，还是你的师兄，点数相同，可是你师兄断了胳膊。我也算给你个机会让你替师兄报仇了。”

向庭安望向擂台，那个叫陈浩龙的拳手无论速度力量还有技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他想了想，说：“十个月太久了。”

“你已经等了十四年了，十个月很快的。对了，我听说你还在找房子住。”

马金川掏出一把钥匙扔给了向庭安，“这是我在市中心地段的一套房子，一百八十平，为了方便联系，借你暂住，十个月后还我。等会我会让孔陆送你过去。房子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我马金川不嫌多一张有用的嘴吃饭。”

看了一眼手里的钥匙，向庭安从门口移步到桌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算是对马金川的回答了。马金川满意的点点头。“赛程时间会有人通知你，有什么需要就找我。哦，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我的女儿你见过了，离她远一点，也不要告诉她任何我们之间的事。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可以留在这里观察一下你对手的技术动作，别浪费了这瓶好酒。”

马金川说完，放下手里的酒杯走出了门，孟刚跟了出去。走远后，孟刚低声提醒说：“老板，那房子已经被盯上了。”

马金川冷笑一声：“把车钥匙给孔陆，等会让他送向庭安过去。你跟我走。”

孟刚虽不知道马金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还是照做了。包厢里，向庭安再次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但他清楚，这是自己目前唯一能了解真相的机会。耳边忽然一阵呐喊声袭来，向庭安望向擂台上的陈浩龙，裁判已经举起他象征胜利的手臂，观众在为他欢呼雀跃。而陈浩龙也在人群中发现了向庭安异样的眼神。这一刻，两人四目相对，声音和时间在敌视眼神的火花中凝固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