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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春盼新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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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秋实斋,何似暂时也不想回去寝舍,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专往没人的方向,沿着山道一路向上。自周野引出何似身世起,脑子里的那个声音便没再响起过。何似本就不是主动说话的人,此刻也不想说话,一路上十分得安静,静得让人感到心安。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高峰上的平台,原本挺拔向上的山体在此处突兀地横出这一块平台,便如同何似格格不入地存在于物华宗内。山风猎猎,隐隐送来下边秋实斋的欢声笑语。举目远眺,还能看见山下凡世的万家灯火。只是,这样的热闹,却都与何似无关。吹了一阵冷风,何似终于平复了内里的波动,却是叹道:“都跟了一路了,出来吧。”

身后,从一棵大树下转出一道人影,却又是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前。反复纠结,最后还是决定就站在原地,又担心风声太大,前面的人听不到,鼓足勇气发出了一点比平时稍微大那么一点点的声音:“何……何似,你别难过。”

何似转身,看着唐宋元,面上一片云淡风轻:“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

“虽然你表现得满不在乎,但是,我……我知道的,你还是很在意的。”

何似一愣,却又很快恢复成方才的漫不经心,转身看着不知名的远方,俯身席地而坐:“你说是就是吧。”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言语。唐宋元看着前面孤身一人的背影,蓦地就想起了两人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唐宋元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拜入了物华宗,只是因为年龄未到一直没有正式开始修习。外门里还有很多同他年龄相仿,早早进入仙门启蒙的孩子,这些孩子年龄小,说话没有轻重,不知言语伤人,经常拿唐宋元乱开玩笑。又因为唐宋元胆子小,不敢与人争执,别人就越发觉得他好欺负,说的话更是难听,什么“野孩子”“克亲人”都算是好的了。一次,唐宋元因不小心撞到别人,被一群熊孩子围着找麻烦。正慌张无措、不敢反抗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少年冲出来,撞开他面前正扬手要打他的人,然后又把周围一圈的人都推开了一截。唐宋元就看见,那小少年把他挡在身后,正怒气冲冲地跟前面的人对骂:“你得意什么啊?你不过就是运气好,父母还健在而已。你这么说别人有意思吗?”

“你谁啊你,关你什么事啊?”

“你管我是谁,你欺负别人孤儿就关我的事!”

“哼,就怕你说不关你事呢,你刚刚撞我,我还要找你算账呢。”

吵着吵着,几个孩子就扭打在了一起。原本被围在中心的唐宋元就这样被其他人忽视了,愣愣地看着几人,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劝架,又惴惴不敢上前。只见几人纠缠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扬起地上一大片灰尘。突然那少年大喝一声:“定!”

扭打的几人瞬间不再动作,僵硬地维持着各自奇怪的姿势。那少年动作不太自然地从身下之人的身上爬起,那躺在地上的人还正将双手举过头顶,以手护脸。小少年来到唐宋元跟前,拉过唐宋元的手,将其带到另外几人定身之处,对他道:“他们刚刚欺负你,你得自己欺负回去。”

走进了一看,唐宋元才发现,尽管小少年身上脏污、脸上挂彩,但那几人更是鼻青脸肿、惨不忍睹。完全没听到小少年在说什么。“欸,你听到没有?不会欺负人是不是?那先从踢开始,我教你,就这样。”

说着,就真的在唐宋元面前演示起来,对准一个撅着腰、俯着身、正往前挥拳的人的屁股就是一脚,踹得人家直往前扑,“啪”地压在躺在地上的那人身上。“就这样,很简单的。”

但是一向胆小的唐宋元连报复俩字都不敢想,更别说真的欺负回去了,摇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又怕几人突然又能动了,忙拉着小少年要跑。那小少年见唐宋元不想打回去,又不能强求人家,只能跟着他离开。等他们都跑出去了好远,唐宋元才气喘吁吁地停下,那小少年虽然也在喘气,但还没有唐宋元那样得急。“你……你刚才做了什么?是怎么……怎么把他们定住……住的?”

唐宋元气儿都还没喘匀,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明明这人方才还在打架,没看见有施法啊。“哦,我撞他之前在附近贴了几张定身符,算是简单做了个,怎么说,阵法吧?只要到阵法中心的位置就能起效。”

似是方才打架受了伤,那小少年有些直不起腰,一手扶着旁边树干,一手抵着自己的后腰。唐宋元注意到小少年的动作,忙慌张问道:“你……你受伤了吗?严……严重吗?”

小少年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说道:“没事,也就是些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唐宋元正待再问,却突然一阵肚子里的“咕咕”声,反倒让他先红了脸。“我……我叫唐宋元,今天的事,谢……谢谢你。”

小少年淡淡点头道:“我叫何似。”

从小时候的第一面起,唐宋元就知道何似是个不好惹的人。后来再次在外门相见,唐宋元也能感觉到,就算表面收敛了一些,但何似的脾气却是比小时候还差。所以,像今晚这样如此沉默才显得不正常。唐宋元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甚至还有些心下佩服曾经的自己,居然敢跟第一次见面的何似搭话,搭话就算了,后来还带着何似干什么了来着,好像是……吃饭?吃饭!难怪唐宋元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忙从随身的储物袋里掏出了离开秋实斋时特意带的一盅鱼汤和一整只荷叶鸡。“对了,我看你在秋实斋里也没怎么吃东西,就给你带了你方才喝的鱼汤,还有一只鸡。”

说着还用手试了试温度,感觉到温热时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是热的。”

唐宋元暗自庆幸自己一路上都在用灵力加热,才没让鱼汤和鸡冷掉。而坐在地上背对着他的何似却是动也没动。“……那我就放在这里,你记得趁热吃啊。”

何似还是不理他。唐宋元犹豫着转身准备离开,又突然回身道:“其实……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跟我们说的……虽然,我们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想,有人陪着总是要比一个人好些的吧……”唐宋元说着说着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好像是在教别人做事,忙又补充道:“啊,对……对不起,是我多嘴了,我……我先走了。”

说完,便匆匆而去,生怕何似反应过来凶他。等到唐宋元的气息彻底消失,原本坐在地上假寐的何似慢慢睁开了眼睛,似是在想些什么,眼里的光明灭不定。不知过了多久,本来还热气腾腾的食物都冷得连油都快结成块了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飘飘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话了:“喂,你不饿吗,那鸡和汤都冷了。”

“……”“喂,人家小宋元一番好心给你送来吃的,你不会就这么浪费吧。”

“……”“浪费食物的行为是不好的。”

“……”“刚刚见你就一直在喝汤,那个鱼汤是什么味道的啊,真的有那么好喝吗?”

禁受不住一直有个声音在耳朵边说话,何似无奈叹道:“你这么好奇,怎么不亲自来试试?”

飘飘郁闷道:“我也想啊,可我出不去啊。而且就算能出去,我也吃不了。”

“出不去?那你现在……”“我现在就还在这个到处都是书的地方啊,我记得你们是叫这里渊海阁吧。”

“那你怎么还能跟我说话呢?”

何似虽然看不到飘飘的表情,但听她的声音总觉得对方有些小小的得意:“嘿嘿,那是因为我悄悄分了一缕神念附在了你身上的那块玉碟上,所以算是能跟着你感受到外面的情况。”

“哦?”

何似拿出了自己的身份玉碟,上面正散发着一点淡淡的荧光,“你说,感受到?”

“就是只能用灵力听到、感觉到,但是看不到、闻不到。”

何似想起方才不用开口也能与其交流,便询问起了其他的细节:“方才在秋实斋的时候,你用的什么法术?读心?”

“怎么说呢,算是通灵术的一种吧,叫作同心。施术者和被施术者可以心神相通,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进行神思间的交流。只是施术所耗法力巨大,而且这多少有些冒犯对方,一般没人会用。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偷听你的心声,这点礼貌我还是有的,才不像某些不知礼数的家伙。”

何似点头,自动忽略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我倒不知还有此等法术。”

“哼哼,这可是我博览群书自己学来的。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哦。”

“呵,我若是要学,只要找到书,我也能学会,何须你来教。”

何似又感觉到对方的小小得意,竟恶趣味地想要打击一下。“略。”

话题就这样结束,两人间又恢复了方才的沉默。“你……”“你……”“哇!我没听错吧!刚才你是想跟我说话?你居然还会主动说话?”

“……”何似感觉到飘飘的沉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打击到了她的热情让她不开心了,正想说点什么,不料飘飘的反应这么大,看来刚才的沉默只是自己想多了,“咳。”

“你方才要说什么?”

“不,难得你主动找我说话,你先说。”

“咳……你现在是一个……人在渊海阁?”

“是啊,一个人,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这个时候,应该所有外门弟子都在各个地方等着迎接新年吧,内门弟子没事也不会随便去渊海阁。“方才,关于我的事,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啊。”

“那你……没什么要说的?”

“……”何似察觉到对面的迟疑,果然,就连鬼也会介意有着如此身世的我吗?不料,飘飘停顿了一会儿却道:“……我应该说点什么吗?”

说话的语气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这下倒是让何似有些懵了,所以刚才的沉默不是迟疑、犹豫,而是对问题的疑惑、不解?“……”“噗哈哈哈。”

何似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原因,竟久违地笑出声来。飘飘却是更加地疑惑:“喂!你又在笑什么啊?”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可爱。”

飘飘震惊:“嗯?你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吗?可爱不就是用来形容那些令人敬爱的,或者令人喜爱、讨人喜欢的人或者事物嘛。这你都不知道?”

听完飘飘的解释,何似却是笑得更乐了:“嗯,多谢你的指教。”

“嗯??”

突然听到何似的感谢,飘飘倒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喂,你别笑了。”

何似笑了很久,似是要把过去没有过的快乐和将来还没到的快乐都一并笑出来。好不容易等到笑完了收了笑声,连脸颊和肚腹都隐隐感觉到一丝疼痛。“你就在渊海阁是吗?”

“是啊,你都问了三遍了。”

“是吗?那我……过去找你吧。”

等到何似带着鱼汤和烧鸡来到渊海阁的时候,渊海阁里果然是一片漆黑,何似没有法力,无法唤醒浣纱灯,只能借着玉碟散发的微弱荧光堪堪照明。“你还是在之前的地方吗?”

“不啊,我就在你的前面。”

闻言,何似往前举起手中的玉碟,看了好久才勉强看清面前的楼梯上漂浮着一个少女。何似不自知地微微扬起了嘴角,这种有人来迎接自己的感觉,还不错。飘飘不知做了什么,让何似手中的玉碟变得更亮了,足以照亮身前的楼梯。飘飘一边在前面漂浮着带路,一边欢欣地自言自语道:“这种有人特地来找自己的感觉,真奇妙!”

何似没有出声打扰飘飘的喜悦,直到到了二楼,看见飘飘还欲带着他继续往上的时候,何似问道:“还要继续往上吗?”

“嗯,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飘飘领着何似上到三楼,绕过几排书架,来到一处窗边:“打开窗。”

何似虽然疑惑为什么一定要他开窗,但还是依言而行。窗子一打开,皎洁的月光便泄了进来,照亮了渊海阁内这小小的一隅。此处居高临下,迎风而立,比起在山峰上,秋实斋里的灯光更近了,风也没有那么冷。“这里是看在天空中绽开的花的好地方哦,我也是在有一次,这扇窗子忘了关的时候发现的。”

天空中绽开的花?难道是想说……烟花?她连烟花都不知道吗?她在这里又待了多久呢?何似突然很好奇少女的过去,这样想了,便也就这样问了。飘飘若有所思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有多久了,反正很久很久了吧,从我醒来的时候就一直在这里。我记得,那群老爷爷们来修阵法都修了十六七次了吧。”

每到年末,渊海阁里的阵法都会得到一次维护。这么说来,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六年了?还一直都是一个人?一时间,何似的心情有些复杂,竟说不准到底是他的身世更让人无奈,还是她的境地更让人难挨。何似背靠窗台,席地而坐,将带来的鱼汤和荷叶鸡摆了出来,鱼汤面上已经浮起了一层白油,荷叶鸡也早就失去了油脂的光泽。“你还真把它们带来了啊?这还能吃吗?”

飘飘围绕着鱼汤和烧鸡打转,十分怀疑这要是吃下去肯定会拉肚子。“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

“可是我既闻不到,也吃不了啊。”

为了说明自己的情况,飘飘飘到了何似面前,抬起一只手想要抚上何似的脸。何似本能地偏头想要躲过,却见飘飘的手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毫无感觉。“就像你看到的,我没有实体,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何似惊讶:“可是你之前不是都能碰到那本笔记?”

“除了那本笔记。可能是因为我是从那本笔记里醒过来的吧。”

何似再次感到惊讶:“你是从那本笔记里醒过来的?那本笔记的书灵?”

“书灵?那是什么?不过听起来要比女鬼好多了。”

飘飘还是十分介意之前何似叫她女鬼。“……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那本笔记了解多少?”

飘飘歪头不解:“嗯?我所了解的,也就是你所看到的啊。”

何似扶额,反应过来:“我倒是忘了,你没有记忆。”

何似不自觉地又开始思索起关于笔记的事,飘飘见何似的神情逐渐严肃,便道:“哎呀,今天不是你们的节日吗?就不要想这么多啦。开心一点……哇!何似何似,你快看,空中开始开花啦!”

何似闻言,抬头见窗户里漏进来的光不知何时已变得花花绿绿、时明时灭,竟是已经开始放烟火了。于是也起身望向窗外,一同共赏这绚烂烟火。由于有隔音法阵的存在,渊海阁里一片静谧,没有宗门弟子欢庆除夕的吵闹,也没有烟火升空砰然绽放的喧嚣,只有少女一人的惊叹以及光暗交替间的一句“新春快乐”。何似微微愣神,这许多年来还没有人特地跟他说过一句“新春快乐”,每年的除夕他基本都是一个人过。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只见少女笑盈盈地望着他,眼睛里的他正带着光。飘飘见何似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说错了从别人那里学来的话:“难道不该这么说?可是,那次我见到这花后,来这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啊。”

何似见自己看得人家开始怀疑自己,便收回目光,继续望着那仿佛近在咫尺的烟火,声音也不再像平时那样冰凉,轻轻地道:“嗯,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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