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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陆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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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感觉就是温暖。十分温暖,再加上围绕在我鼻端的这个味道,绝对是老式的火炉正在我的脚下燃烧,而且周围的布置也极其眼熟。我坐了起来,四面看了看,目之所及就是一个非常老式的房间,正中间燃烧着一个上面放着水壶的火炉。我知道那个火炉,我小的时候就在它旁边长大的,它的炉膛中间靠下的地方,有一个可以抽出的抽屉,里面往往放着几个香喷喷的烤红薯。这是我被陆峰云从火场里面救出来以后,跟了他所居住的那个小屋子。陆峰云家住北方,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山村,他第一次带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一个深秋的季节。我仍然记得他带着我从牛车上面下来,然后这个村子里面仅有的5户人家都出来欢迎我。我那时候小,又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又紧张又瑟缩的窝在陆峰云的怀里,小心翼翼的凑过头去看那些热情的面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将在这个小山村里面长大了。这个山村里面全部都是鬼医一脉的传人,但是真正得到衣钵传承的只有我师父一个人。他那时候把我从火场中救出来,并且收我当徒弟,就已经做好了让我传承鬼医一脉的计划。然而我虽然认得我现在深处的环境,却无法控制我自己的行动。因为当这个“我”走过镜子的时候,我用余光看到“我”居然真的是小时候的模样。大概是四五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看起来就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赫然正是陆峰云将我初次带回这个小山村时候的样子。我的神经出现了一些恍惚,因为我清楚的记得我二十多岁的样子。而且我还知道,我师父被绑架了,我和一些人风尘仆仆的上了天山寻找他。随后又经历了诸如雪崩、狼群、奇怪的山洞这种事情。但是我实在记不清为什么我现在又回到了这里,仿佛我这将近二十年的成长,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一个圈一样。正在我坐在原地犹豫不决的时候,陆峰云推开了屋门走了进来。时年陆峰云非常年轻,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而且他的确长了一张非常英俊的脸,能够让现在的小女生见面就尖叫的那一种。我看到他穿着下地的衣服,袖子挽在臂膀上面,露出两只结实有力的小臂。陆峰云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来,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小家伙,这里的环境还算适应吗?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好歹也跟我说句话吧,要不是知道,你的声音没有问题,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我抬着眼睛,注视着他那双比旁人还要深邃的黑色眼睛。我忽然就想起来了,年少的陆峰云就是这样的性格,活泼跳脱,神采飞扬,仿佛整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能够难倒他的问题。我忽然觉得有一些惆怅,因为这样神采飞扬的陆峰云,在几年之后遭遇了那次让他半身瘫痪的下地之旅,而后在病床之间辗转,最终遇到了林铮才算彻底的活了过来。他从那个墓穴中出来的那几年都没有和我在一起,因为那个时候他把我送去和另一个鬼医一脉的传人学习药理和分辨药材,所以我并不知道他那么多年都经历了什么样痛苦。而我现在和他面对面的时候,就想起了这些事情,只觉得心里头骤然间溢满了悲伤,只想伸出手去抱抱他,再问问他所隐藏的那一切真相到底是什么。可是我不能,我现在被彻底束缚在一个四五岁的躯体里面。那个时候的我,对一切事情都感到十分警惕,绝对不愿意和他多说任何一句话。所以现在当陆峰云蹲在我面前,直视着我的眼睛问我问题的时候,我都毫不犹豫的转过头,往床里面缩去。陆峰云也对我非常无奈,但看着我实在不愿意回答他的话,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我看到他转过身去,蹲到那个火炉旁边,徒手拽出了底下的膛中烤盒,拿出了两个烤的香喷喷的红薯,然后又坐到我旁边的床上来。我是窝头,看着他的动作,他把其中一个烤红薯,原来倒去的吹凉了,觉得两只手可以握住了之后才递到我手边来,说道:“给你吃红薯,这是咱们自己家里种的,味道肯定好的不得了。你现在应该也饿了吧,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吃完这个还有,不够再问我要。”

很显然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已经饥肠辘辘了,只是犹犹豫豫的看了他一眼,就一把把烤红薯抢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嚼着。那个红薯的味道确实非常的好,在我的记忆里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它滚烫香甜,带着一些碳烤之后的浓香味道,在我的口腔里面骤然炸开,又滑进胃里,暖和的感觉让我瞬间滴下了眼泪。我一边抽噎,一边在嘴里嚼着烤红薯,很快就被红薯呛住了嗓子。陆峰云在旁边看着我直笑,又去拿水过来给我喝。我一口气灌下去了一大堆水,仍然是一边滴着眼泪,一边抬头看着他。陆峰云知道我是在无声的询问,他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所以只是笑了笑:“我只是看你可怜想把你收过来当徒弟罢了,你可以传承我的衣钵,保证一辈子都不会饿死。不过这样的前提是,你得改个名字,再叫我一声师父。”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所以我把嘴里剩下的水和烤红薯都一起咽了下去,从嗓子里面挤出了两个字:“……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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