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月余过去了，陆离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好在不用影响到及笄礼。“小姐及笄礼快开始了。”

关关从门外进来，搀起陆离。“我有点紧张。”

陆离深吸气平复着情绪。她又想起前世及笄礼上的混乱，那时她不懂事非要将霍少庭加入到宴客名单，若是不加便不行礼。陆夫人见她闹得凶，便哄骗她已派人去请南庭王了，她这才同意行礼，可直至三拜她都没见到南庭王的影子，她一气之下一把抽出头上的发簪摔在地上。现在想来上一世的陆离怪不得霍少庭不喜欢，任性妄为、不识大体，她也可怜那个姑娘，她不过心思纯真，仅装一人，她心心念念想着，若他不在，她的发因谁而束，却忽略了他可能并非她命定的良人。“小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还紧张起来了？”

关关扶着陆离的手感觉到她手指的颤抖和从她手心冒出的冷汗。不禁笑着打趣，帮她放松注意力。“这及笄对女子何其重要，我怕出了错，以后会后悔。”

想到前世，陆离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悲凉，她曾那么执着于一人，在爱霍少庭这件事上她尽了全力，她问心无愧。可她愧对爹娘，愧对挚友。今日起一切将不同了，她束起长发，肩负起应有的责任。“怎么会呢？掌事姑姑会教小姐该怎么做的，小姐照做就成了。”

看小姐这紧张的样子，看来小姐是真的要长大了。陆离紧紧攥着关关的手，直至开始行礼，一切都那么顺畅，直至礼毕她长长舒了口气。“小丫头，没想到你都成年了。”

“南庭王怎么会在这儿？”

陆离闻声向上看去，直至看到霍少庭的脸，不禁拧起眉头。真是造化弄人，上一世的陆离等啊盼啊也没等到南庭王，此生他竟然就这么不期出现在眼前。她并不知他何时来观的礼，也不知是谁发的请帖。“你似乎不太欢迎本王。”

霍少庭盯着她目光灼灼，这小丫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的样子，没承想已年至十五。“怎么会呢，南庭王愿意登门，府上蓬荜生辉。”

刚刚束发的姑姑下手真狠，这头发梳得太紧了，她现在头皮被拽得生疼，眼皮都跟着突突地跳。“离儿，怎么跑这儿来躲着？”

礼后萧墨凉就没见到陆离，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躲在耳房这儿。“南庭王也在啊。”

萧墨凉向霍少庭行了一礼。“今日来府上寻陆少府有些事商量，碰上陆家千金行及笄礼，待礼成再与陆少府商议。”

霍少庭简明扼要说明来意。“义父现在应该在前厅谢客，若南庭王不嫌弃可先行在后院碧波亭歇歇脚。”

萧墨凉俨然一副半个主人的样子安排着。“不必了，我在这儿稍等片刻即可。”

“那就请南庭王多多见谅。”

“无妨无妨。”

听着二人客套来客套去陆离的头更痛了。“萧墨凉，我头疼……”陆离揉着太阳穴，越揉越感觉头发撕扯着头皮，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我看看。”

萧墨凉轻揉着陆离的头，发现发髻扎得太紧了，“你刚及笄，还未适应束发，这发髻是扎得紧了些，来我帮你重新梳一下。”

说着萧墨凉帮陆离解开发髻，修长的手指滑过陆离的发丝，转动手腕，只需片刻便扎好了髻。“你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算了，连梳头都这么在行，萧墨凉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你还让不让我们女人活了？”

头皮轻松了许多，陆离精神也好起来。“没办法，谁让你什么都不会，那我只能样样都会，要不怎么照顾你？”

萧墨凉无奈地耸耸肩，“送你的生辰礼，看看喜不喜欢。”

摊开手指，一枚嵌着红玉的簪子出现在萧墨凉掌心。“真漂亮，这红玉怎么这么眼熟？”

陆离盯着簪子上的红玉发呆，这色泽光晕，“萧墨凉这不会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吧？”

“我娘的遗物是留给她未来儿媳妇的，你想得倒挺美。转过去，我帮你戴上。”

萧墨凉攥起掌心，轻轻将陆离转过去，将发簪插入发髻。“萧墨凉你以后的夫人一定很幸福。”

陆离摸了摸梳好的发髻，整齐利落，而且舒适，发簪很小巧，就算没照镜子她也知道一定很好看。陆离并非嘲讽，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叹，上一世萧墨凉英年早逝尸骨无存，她并未见得他娶妻生子，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有这等福分可以配上萧墨凉。“那是当然，做我萧墨凉的娘子定十指不沾阳春水，我绝不让她落一滴泪。”

萧墨凉望着陆离眼神里泛着光，他的唇角微微上挑。“你们怎么在这儿啊，害的我好找。”

许缨喘着粗气跑过来，“阿离，送你的！”

许缨将一把玉笛塞入陆离手里，陆离还能摸到玉笛上的汗，这定是许缨攥得太紧了留下的汗液。“阿缨，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不像萧墨凉抠得要死！”

陆离紧紧地抱了抱许缨，将小巧的玉笛收好，还不忘狠狠白了萧墨凉一眼。“你个小没良心的，刚刚还帮你整理发髻，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一码归一码，不就一个玉箫么，还宝贝起来了，谁稀罕啊，这可是阿缨送我的玉笛。”

陆离晃了晃手里的玉笛，一脸得意。“暴殄天物，这么好的东西放在你这儿算是废了。”

萧墨凉叹了口气，“许缨，你也别太惯着她，她这脾气变得越来越差了，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跟我的阿缨过一辈子。”

陆离立刻回嘴，一碰到萧墨凉她就战斗力爆棚。“你的阿缨可不想跟你过一辈子！”

萧墨凉倚着门框一针见血，恨得陆离上去就给他一脚。“都成年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说不过就动手，等义父将你许给我，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想得美，想让我嫁给你，下辈子吧！”

“小离儿看来你真的对我情根深重，都想到下辈子了。”

“好了好了，你可别气她了。”

许缨看着二人嬉笑打闹的样子，替陆离感到高兴，但愿她身边一直有这个男子守护，这样她便放心了。陆离握着玉笛，暖到了内心，她定不会让前世悲剧重演，对她这般好的许缨，这样护着她的萧墨凉，她愿意用一切去保护他们。陆府书房内气氛并不融洽，此时陆言商眉头紧锁，不发一言，而坐在上首位的霍少庭也不急，静静地盯着陆言商，等他表态。“臣虽为陆家长子，可臣入朝为官多年，向来不问家里生意，陆家产业都交给臣的二弟三弟打理，臣从未过问。现要插手过问，的确无法开口。”

陆言商深吸一口气，一五一十道来。他为官后并未参与家中生意，这临时插一脚，难免兄弟间起了嫌隙。可圣上的意思他又不能忤逆，这事着实难办。“陆少府，这些散银对于陆家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要想清楚陆家得以今日之势实属不易，若想保得陆家长盛不衰，陆少府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霍少庭这番话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他不是来商量的，而是来下达命令的。“臣需要些时日权衡，三日，不出三日臣必给出答复。”

陆言商思忖良久，他本以为他做好官政治清廉便可，可终究还是卷入朝中是非。“少府请放心，圣上自知少府忠心耿耿，定保你妻女无忧。”

霍少庭一语双关，若陆言商表了忠心，妻女定无忧，若违逆圣意……先圣上用到陆家，需借陆家财力渡过难关，陆家在朝中并无靠山，他日若东窗事发，追究起来，陆家照样要搭进去。“南庭王，臣愿说服陆家出资，但请您应了微臣，愿您确保臣的家人无虞。”

陆言商近乎恳求，他这一生从未求过人，这话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几乎牙都快被咬碎了。“说说看，本王能做到的定能达成。”

霍少庭站起身凑近陆言商，本以为陆言商品行高洁，犹见风骨，没承想也不过尔尔。“圣上授意之事臣必办妥，此事过后，臣愿辞去少府之职，退位让贤，烦请圣上应允。”

离了朝廷便远离纷争，他陆言商从不慕名利，唯愿替民办事，现在看来怕是不能了。那这官做得便没有任何意义，莫不如回江南老家，颐养天年。“陆少府的心意，本王定会帮忙转达，那本王先行告退。”

霍少庭不由高看陆言商一眼，他并未借此谋得利益，反而选择退，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臣恭送南庭王。”

送走霍少庭，陆言商可算松口气。“宏福！”

陆言商在书房沉思片刻，唤来跟随多年的官家。“老爷，有何吩咐。”

“这几日雇些马匹马夫，准备搬迁。”

“老爷搬去哪儿啊？”

宏福跟随陆言商多年，还没见过陆言商面色这么沉重过。“搬去城外，南郊的宅子。”

陆言商皱了皱眉，面色越发凝重，他本想回江南，可他已经祖业由弟弟妹妹照拂，若是他回去，定引起家族纷争。恰好早年在南郊置办了宅子，虽简陋了些，住人还是不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