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按照他们的提示，我打电话给吴娟的大女儿约她见面。她感恩戴德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却心生愧意，举手投足都觉得格外不自在。我给了她一份当年孤儿院在职人员的名单，是在肖妈妈留下的东西里找到的，虽然大部分人已经不在了。“你是说，我母亲离开左家之后去了孤儿院？”

吴娟的女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为什么要辞职去孤儿院呢？”

我摇了摇头，又递上一张孤儿院的合影，那是最后一张合影了，之后就化为灰烬了：“我也不知道，你看这张照片，这个人是不是你母亲？”

女人连连点头：“是她，就是她，她真的去了孤儿院！可她为什么辞掉工作去孤儿院呢，她要去找什么人吗？”

如果是言情故事，自然是去找什么人的，比如失散多年的儿子，比如曾经丢弃的私生子。但我们现在的境遇，她怕是要躲什么人才合理吧。“抱歉，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我把第三样东西交给了她，“不过，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这是十五年前的报纸。”

那张报纸我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那是我心里永远的痛。“火灾？孤儿院失火，所有人都死了？”

女人张大了嘴巴，久久发不出声音来。“有幸存者。”

我的声音有些发抖。“谁？”

女人刚刚缓过一点，狐疑地望着我。我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我。”

女人又开始面露惊色：“你是那个孤儿院的孩子？你认识我母亲？”

我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讲述，我的任务不是给她讲故事，而且我一点都不愿意讲起这个故事，太痛苦的记忆，我过够了每天做噩梦的日子。“她手艺很好，做菜很好吃，还会做小蛋糕。她很温柔，从来不发脾气。我想她是有难言之隐才会来到我们孤儿院，她一定是把对你们的爱都转移到了我们身上。你不该恨她。”

我安慰地拍了拍大姐的手，她也在颤抖，她的眼里也泛出泪花。“所以，她也在大火里，死了吗？”

这句话大姐问的很艰难，她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决堤般流下。最不愿意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但我又不能不回答，我的脑袋无比沉重，连点头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女人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她所记恨的母亲，真的是恨吗？她怎会不知，以自己母亲的秉性，怎么会轻易抛弃她们呢？我任她哭个痛快，等到她的哭声渐渐减小，才再次开口：“那个，吴姨在孤儿院有个挺好的同事，现在还活着。”

女人从桌子上抬起脸来，胡乱抹了抹泪水：“她在哪？我想见她。”

“在老人院，得了老年痴呆症，可能情况不是特别好。”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到。女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让我去看看她吧，哪怕能听到一句关于我妈妈的话呢，好不好？”

我故作为难地犹豫了片刻，才写了地址给她，并千万次叮嘱一定不要提起火灾的事，肖妈妈会受不了的。这是石默恒安排给我此行的目的，让她去找肖妈妈，以便提起那段陈年往事。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大姐应该马不停蹄赶到孤儿院去了，也许她能陪肖妈妈吃个午饭，或者喝个下午茶，聊聊当年吴姨的事，聊聊当年孤儿院的事。送走了吴姨的女儿，我心里这块石头却始终无法落地，这才是刚刚开始，明天，石默恒还有另外的计划，那个以我为诱饵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