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芹菜也是，放那么多酱油干嘛呀……”常欣慧撇着嘴放下了筷子。董姨尴尬地站在一边，挨骂好像习以为常似的。“我爱吃，我口味重。”

为了支持董姨，我吧唧吧唧把碗里的汤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又夹了一大块鱼放进碗里，还有芹菜，也使劲往嘴里塞。董姨冲我摇摇头，好像替我捏了把汗似的。可常欣慧能把我怎样呢，她嘴刁，就有理由数落辛苦为她服务的人吗？石默恒这才意识到我们这边的暗流涌动，他微笑着拍了拍我的后背：“小馋猫，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然后他抬起头，抱歉地倾倾身子：“让左总和夫人见笑了。”

左宏明爽快地大笑了两声：“喜欢吃就多吃点，我们家保姆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这个鱼很新鲜，多吃点啊，哈哈！”

“吃鱼补脑子，我再给你盛一块。”

石默恒也不客气，端着我的碗就往里面夹。我们三个人完全无视常欣慧的鸡蛋里挑骨头，反而吃的更加酣畅淋漓。常欣慧的脸色阴沉着，懒洋洋地拿起筷子夹了几根青菜放进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这还叫好吃啊，比起以前的阿姨，差远了”。“欣慧！”

对于妻子的挑剔，左宏明有点不耐烦，低声呵斥道。“本来就是嘛。”

常欣慧仍旧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左宏明脸上有点挂不住，冲着我们陪笑脸：“我们家夫人是被惯的没样子了，嘴更是叼的没法满足啊。”

石默恒也跟着笑：“那左总家以前的阿姨，手艺一定绝顶了吧？”

“那是当然。”

常欣慧突然来了精神，特别自豪地挺直了腰板。“怎么，这么棒的手艺你们怎么舍得放她走呢？可惜我们这些晚辈，没机会尝尝喽。”

石默恒作出遗憾的样子，啧啧地直摇头。常欣慧脸上一沉，语气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家里有事要走，我们也不能硬拦着呀。”

家里有事要走？开玩笑，不是家里人来找都找不到的嘛，难道这位手艺超凡的阿姨失踪，真的跟常欣慧有什么关系吗？吃过饭，石默恒被左宏明叫进书房喝茶，大概是私底下想要打听左培培一案的进度吧，毕竟是父亲，对女儿的死不会不上心。但母亲就不一样了，非但一句不提左培培，还拉着我陪她一块品咖啡。“我给你讲哦，这是印尼带回来的公豆咖啡，跟国内的母豆咖啡不一样的，一点都不会酸涩，你尝尝看，都是咖啡豆现磨现煮的。”

我一边点头一边听着女人滔滔不绝地介绍，虽然是摄入了咖啡因，但大脑嗡嗡作响，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但常欣慧哪里肯放过我，讲完咖啡又开始讲他们家沙发，地板，橱柜，都是外国进口、知名设计师设计的。为了防止自己表现出听不下去的不耐，我站起来随着女人的介绍在客厅里转悠起来。但奇怪的是，家里摆了不少常欣慧自己的照片、常欣慧跟左宏明的合影，但唯独没有左培培的照片……“夫人，对于左经理，您已经释怀了吗？”

我盯着柜子上的相册，心里不免有些疑问。常欣慧愣住，指向贵重花瓶的手缓缓落了下来：“不释怀能怎么样，难不成还随着培培一起去了吗？”

“左经理的照片被收起来了吧，这个位置以前应该摆过照片的。”

我指着音响旁的位置，大概是相框摆了太长时间，台子上都有了印迹。常欣慧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回到沙发上坐下，然后端起咖啡杯啜饮起来。我打量着我眼前的这个母亲，她是因为太伤心觉得无法面对才麻痹自己，还是真的是狠心到无所谓呢？空气静谧下来，我也乖乖回到沙发上坐好。正愁怎么开始下一个话题，保姆董姨突然跑了过来：“夫人，那家人又来了，说是想再打听打听以前阿姨的情况，我拦不住。”

“有什么好打听的，你不开门不就行了，废物！”

常欣慧脸色大变，她狠狠地骂了一句，起身走向门口去。我也坐不住了，悄悄跟在她后面。其实根本不需要悄悄，因为常欣慧走到门口，语气不善地大吼起来，根本没有想要避讳谁的意思：“都说了吴姨是自己辞职的，她走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你们还要问什么啊？是不是打算赖上我们，让我们掏钱给你家人看病啊？”

“你这人怎么这么讲话啊！我们是没办法了才来求你们啊，我妈在你们家伺候了那么多年，你们一定能想起什么的呀。我妹妹在医院躺着急着配型，全指望我妈妈了呀！”

门口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打扮又十分的不讲究，她脸上挂着泪痕，胸口因为生气而剧烈起伏着。“你妈妈早就不在我们家干活了，你不要再来了，你逼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呀！说不定她已经去世了，你们纠缠我也没用啊！”

说完，常欣慧砰的把门关上，任外面的女人敲打也不再理会。她转过身来，正好看到跟在后面的我，但常欣慧的脸上毫无尴尬，嘴里还愤愤：“真是莫名其妙，天天来找我我能给她做配型啊！”

离开左宏明家，石默恒并没有送我回去，而是带我就近找了家安静的咖啡厅。又是咖啡，我的胃里阵阵泛酸。“你是有什么发现要跟我说吗？”

我像是学了读心术似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急着跟我交代。“没错，”石默恒点头，“常欣慧在说谎，在她说到以前的保姆是因为家里有事而请辞的时候，她的双脚是互锁的。”

“双脚？”

我茫然地瞪大了眼睛。“脚踝互锁是大脑的边缘系统遇到威胁时的一种反应，保持长时间不动，说明说谎者正在故意限制自己的腿部动作，想通过这种方法来缓解自己的不安。她在说谎，那位保姆的失踪，可能没那么简单。”

石默恒耐心解释。没想到，这个家伙懂的东西还不少。“你呢，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还没来得及夸他，他反问我。“我发现，以前的阿姨，姓吴。”

跟门口女人对话的时候，常欣慧明明确确说的是吴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