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抬手一拜，行了大礼，将头紧贴着双手道，“方才，方才，有人来报，苏清……苏清并不是妾室云氏的亲生女儿。”

此言一出，坐在椅上的人都站了起来。苏泽更是上前一步，扶住林燕的胳膊，“夫人，你在胡说些什么！清儿怎么会不是笙儿的女儿。”

站在一旁的夜靖歌倒是冷静，面上并看不出悲喜，一旁的苏清只是皱着眉，思索着这林燕又想搞些什么名堂。小厮带着一个老嬷上来，那人穿着一身粗布蓝衣，见到上首的太后，腿脚一个不稳，便扑跪到地上，不停地扣着首，嘴里喊着“万安。”

太后觉得不耐烦了，一个摆手，逸蓝便上前去，拉住了她，要她一五一十的将知道的，事无巨细的都一一道来。那妇人点点头，将云笙和苏清什么时候回去的住在那里的，什么时候离开的，乃至苏清回来的时间都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坐在上首的太后已然黑了脸，苏清却不急，虽这老妇人说的不错，但口说无凭，仅凭她一张嘴，又能说明还么？太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苏清，苏清连忙跪了下来，“太后，这妇人着实胡言乱语，我与母亲的确离开过村子一段时间，那时苏清病重，母亲是带着苏清访问=医求药了，再者，我本就是苏清，何来刺杀冒名顶替一说？”

那老妇人似乎摸准了苏清会这么说，连忙补充到，说她在村子后面的山坡上挖到了原来苏小姐的尸体，说已将尸体请了来，要让她葬入苏氏族地。此言一出，四座皆静。林燕见状，便让人抬了上来。担架上搭着白布，尸体已然发出一股难闻的尸臭味，众人都掩了鼻。苏清也是一惊，她没料到林燕为了整垮她，竟然还弄来了一具尸体。蹙眉抬眼的时候，对上苏玉幸灾乐祸的眼。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苏清冷冷的笑了一下，对着太后再拜了拜，说到，“太后，苏清发誓，苏清今日所言并无一字虚假，但请太后相信苏清。”

太后心里也狐疑，她也曾派人查探过苏清的身世，却只知其母名字，并查不出其他。“靖歌，你怎么看？”

太后忽然开口，问了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夜靖歌。“依靖歌看，一具尸体说不得什么，还是请仵作一验。”

很快，皇城衙门的仵作来了，十几双眼睛跟着仵作的手转，仵作探了许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太后道，“回太后，这的确是一具十五六岁少女的尸体，死亡时间大约是半年前，死者头骨碎裂，应是头部受到猛烈碰撞而死的。”

仵作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苏玉像是看见了什么，上前一步，将白色的盖布掀开一角，露出一只皮肉尽烂的手来，上面还挂着一只碧玉镯子。看见那只碧玉镯子，苏玉便扑上前哭了起来，抽泣说到，“父亲，你可还认得这只玉镯？”

苏玉说着，将自己的手腕露了出来，雪白的腕上也带着一只一模一样的碧玉手镯。“苏清，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谋杀官眷，冒名顶替，其罪当诛！”

林燕的声音忽而拔尖了起来。苏清一时愣住了，她的确不知道母亲还有过这样的玉镯。疑惑之间，夜靖歌忽然开了口。“苏丞相，你可曾记得你的小女儿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手指残缺之类的？”

夜靖歌看着那只皮肉已经腐烂得能见白骨的手掌，伸手将上面的玉镯剥了下来。苏泽闻言，仔细地想了想，摇摇头。“那，这缺了的半截手指，又作何解释？”

夜靖歌嗤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玉镯递给仵作，仵作接过了，拿了软布擦拭干净，整个玉镯通体透亮，并无与腐肉相连的血肉气。“禀太后，这只玉镯是后来套上去的。”

仵作的话音刚落，那妇人不住的磕头，“太后明查，老妇没有说谎啊，这的确是苏二小姐啊……”苏清心中已恍然，站起身来，揪住了那妇人的衣襟，“哦？你为何一口咬定就是她呢？”

“这……我之前是伺候苏二小姐的。”

那妇人已经面露怯色，挣扎着往后退。苏清冷笑着，松开了手，转而面向太后，“好，那我问你，我是几时的生辰？”

“这……是冬月初九。”

那妇人偷偷瞟了林燕一眼，怎奈林燕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并不搭理她。“我分明是腊月初八辰时所生。”

苏清扫了她一眼，余光瞥了一眼苏玉，她刚才有些得意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了。站在一旁的苏泽也点点头，确定苏玉的确是腊月所生。那时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苏清刚一落地，天空便放晴，晴空如洗，苏泽便取名为清，清朗澄澈之意。那妇人能不甘心，铁了心要拖苏清下水，“这云夫人作恶多端，早就死了，尸骨都被山里的豺狼吃尽了，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躲得过山里的猛兽，活下来，真正的苏二小姐早就夭折了。”

此言一出，逸蓝脸色一沉，上去揪住那妇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休得胡言！”

苏清一听到她提起自己的母亲，脸色登时就白了。夜靖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本王早就遣了人将云夫人的墓修缮一番，就在那弱水河畔，牌位也早就请了回来，就等着入谱了。”

夜靖歌将自己母亲的牌位请来了？还要将她放入宗祠！苏清猛地转过头去，看向他。事情发生至此，太后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一个农村老妇若没人背后唆使，哪里有胆量敢当着她的面栽赃？这宅院里的小把戏她见得多了去了！太后袖袍一扫，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正要张口，丞相夫人林燕便抢了白，要人将这妇人脱下堂去。逸蓝见状，立马呵斥住了要上前的小厮，扶着太后从上首下来。太后的目光在那妇人的周身走了一遭，目光又落回到那具尸体上，“将这尸首好生埋了，至于你……”“交由府衙去办吧。”

夜靖歌插话道，夜洵得了眼色，已然先一步请来了知府、主簿。林燕还想说什么，知府已上到堂前来听命了。太后点点头，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苏清，狠狠地瞪了林燕一眼，“大家都起来吧。”

太后拉着苏清已然坐回了上首，定亲礼依旧进行。等礼官说到敬拜长辈的时候，夜靖歌忽然停住了，示意苏清等一等。在场的人都困惑不已，特别是林燕，她正筹划着怎么用敬拜长辈的档口好好刁难苏清一翻，将她母亲的丑事都抖落出来，没想到却被夜靖歌喊了停。“将云夫人的牌位请上来。”

夜洵已然双手奉了牌位上来，将牌位恭恭敬敬地放在了主位上，林燕的脸登时就拉了下来，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夜王这是何意？云氏行为不检，已然被逐出了苏家……”夜靖歌并不理他，拉着苏清对着牌位行过了礼，才压了声音道，“林夫人，当年你编排云氏的把戏难道要我当着太后的面说出来么？”

林燕身子一震，往后坐了下去。定亲礼磕磕绊绊总算是走完流程，眼看日头已正上，苏泽喘了口气，安排人摆了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