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好事的妇人趁着帘子半开的档，往里头瞟了几眼，看见里面遍地的衣裳上躺着一块玉佩，便窃窃私语起来。腰间佩玉，是世家大族，豪门贵眷的象征。丞相夫人皱了皱眉，木已成舟，事情发展到这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赶紧让人端了水将里面的男子泼醒。那男子清醒过来，穿戴了出来后，外头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夜靖歌和苏清站在半截假山石后面。吹了一阵子冷风，苏清已然是清醒，冷眼看着耳房门口的妇人公爷，手上狠狠地掰着灰青色的山石。夜靖歌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有些不满，将她的手从山石上拿了下来，攥在手心里，“手上的丹蔻崩坏了就可惜了。”

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过身对夜洵使了个眼色，夜洵点点头，消失在假山道上。那男子出来的时候便有人眼见的认了出来，那是孙府的小儿子孙辉，上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生来一副好皮囊和身骨，在花间柳巷间倒是有不少风流韵事。那孙府大夫人一看这混小子竟然敢在丞相府上闹出这样子的事来，怒不可遏，提了裙摆上前，不由分说地打了一记耳光，紧接着揪着他耳朵，腕上一使劲，将他的耳朵扭得通红，一把将他扭扯到台阶下。“你这混小子！”

那孙府夫人一面训着那孙辉，一面满脸歉意地朝丞相夫人直歉。这丞相夫人没抓到现行，心里依然不快，看着面前穿戴齐整的公子哥，脑子里一现灵光，面上波澜不惊地问，“孙公子可是看上了我府上哪个姑娘，同我讲一声，我让人送到府上就是了，何必闹得如此？”

丞相夫人这番话既顾全了孙家的颜面，也让自己下了台。那孙辉抓耳挠腮了片刻，有些不自在的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支支吾吾地吐出来一句“苏小姐”就被丞相夫人截了糊。“孙公子可要说清楚，是哪一个？”

孙辉听婢女说苏小姐找他，顾不得多想，就跟着婢女来了耳房。都道苏家姐妹个个如花似玉，浪荡子孙辉一时也顾不得这么多，闯了门就进去，在里面转悠坐等了半天，中了迷情香，晕晕乎乎的，心神迷乱的时候便闯进一个小姐来，看她貌美，也顾不上是苏玉还是苏清了，一阵乱叫。孙辉站在阶下想了想，嘴里挤出来的词，让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觑，切切私语起来。“茶白裙，上面还绣染海棠花。”

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越过人群，在空中炸出一个回音。“你可看清楚了？”

一众人循着声音转过头去，看见夜靖歌的贴身侍卫夜洵手上拎着一个家奴模样，穿着素色裙底撒花的女子。众人一看是夜靖歌，赶紧让出一条道来，夜洵将手上的婢女往地上一扔，便退至夜靖歌身后。夜靖歌一双冷峻的眼微微挑了挑，清冷傲然地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了孙辉身上。孙辉被这眼神盯得背后直冒冷汗，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嘴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丞相夫人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双手被反绑嘴里塞着破布的婢女竟是自己身边巧香，眼里涌起一阵惊恐，终究是大宅院里出来的女人，很快就压下了眼里的不安，故作镇定，转头不解地看着夜靖歌。“夜王殿下，这是何意啊？”

夜靖歌冷笑了一下，示意夜洵将那婢女嘴里的破布拿开。眼神已经迷乱的婢女瘫坐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嘴里不时挤出几个“热”字来。夜洵又拿了一个香炉出来，放在了那婢女身边，那婢女看到这个香炉，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猛地抬手将它打翻在地，古铜色的香炉里还有没燃尽的棕色香料连同细细的白灰一同洒了出来。丞相夫人眼瞳猛然一缩，突然上前抽了那婢女一巴掌，“什么贱骨头，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法。”

“是啊，终究是大门大户，居然还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下贱手段！”

苏清朗声道，从夜靖歌后面走出来，瞟了站在前面的主母一眼，目光落回到那个倾倒的香炉上。“这香炉里装得可不是什么正经的香料，想来大家都看出来了吧？”

在场的人看着地上满脸通红，燥热得扭动着身体的丫鬟，心里依然是明了了大半。丞相夫人怕她迷糊说错话，急忙让人泼了一盆水，让她清醒过来。苏清还未来得及阻止，这一盆水已然浇了下去。她上前一步，在那丫鬟面前蹲下，伸手捏住了那人的下巴，迫使她扬起头来。“说，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那丫鬟的眼睛扫了一眼丞相夫人，丞相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急忙垂下眼睛，腮帮紧了紧，“是我自己做的，我之前也是一户人家小姐，家门败落，才落得当家仆的地儿，是我想攀高枝，同别人没关系。”

苏清猛地将她的手甩开，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好一个想攀高枝，那你如何打着我的名号？”

那巧香恶狠狠的瞪了苏清一眼，朗声道，“谁不知道你苏清是一个乡野丫头出身，就你也能攀上夜王的高枝，我怎么就不行？我就是看不惯你……”话音没完，玄色的衣袖已将她掀翻在地，她一连咳了好几口血来。众人见夜靖歌动了怒，纷纷后退，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招惹了这位修罗殿下。“主子也是你能摘指的？”

夜靖歌说着，苏泽便从后面过来了，见到这副场景连忙躬身行礼，请夜王息怒。各家的主公都过来了，女人自然隐身后面。夜靖歌看了苏泽一眼，冷冷地道，“本王竟不知苏丞相的府上也广开言路，竟允许下人摘指主子？”

苏泽连忙再行了一个礼，“这，这是老臣自家不严，还请夜王殿下恕罪。”

苏泽今天晨起的时候眼皮就在跳，心口也闷闷地，已然让人巡了一遍有一遍，万不能出现叉子，竟在一个丫鬟上败了事。“这是苏丞相的家事，本王原不好说什么，但是若是有人企图对未来的夜王妃不敬，那本王自然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