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咱们今天没有杀了太子，但已经让太子陷入了两难之地，保不准人家还会误以为是太子杀死了勤王，这不比杀死他，还让他难受吗？”

说到这里，杨剑一停下来十分认真地看着沐卿言。见她的样子已经变得无所谓，心中有些不舒服。只好道：“你说的对，我确实可以自己杀了勤王然后全身而退，最后这件事情还是会被扣到太子的头上，但是……”“但是我知道你不报仇心里会不舒服，我也猜到了，你肯定会睡不好，然后溜出睿王府找太子算帐！”

“而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猜测是对的，你确实有那个想法，你也确实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听到这里，沐卿言忽然觉得这个杨剑一多少有些自以为是了。他真的觉得自己很了解她？不过她也懒得就此事与他拖磨下去。“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在帮我了？”

沐卿言话里带着一丝嘲讽。杨剑一道：“报仇的人是我，只是我觉得这是一出好戏，所以想带你一起看，也算是顺手帮你报了一点点仇，你看是吧？”

“一堆废话，反正你就是利用了我。”

沐卿言绕开他就要走。看着沐卿言的背影一点一点远去，杨剑一咬了咬唇：“好，我告诉你就是了，你想知道什么嘛？”

沐卿言眉头一皱，明明是他对不住自己，这会儿他还委屈上了？把自己带到勤王府那种地方已经很冒险，说是给自己报仇，结果不顾自己的阻拦就动了手，杀的人还是他自己的仇人。这不明显把自己当刀使吗？要真出了什么事，肯定把自己推出去顶过吧。想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停下了步伐：“你为什么要杀他？”

身后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听杨剑一开口道：“我和你说过，我没有家吧？”

“嗯，然后呢？”

杨剑一一脸平静的靠到了旁边的树上。“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没有家了。后来被一户人家收养，成了那户人家的公子哥，倒也过了几年清净日子，直到那户人家被人灭了九族。”

沐卿言微微动容，灭了九族？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不是面上那么简单，那意味着几乎所有亲人都没剩了。又听杨剑一缓缓道：“当初带领官兵灭我九族的正是勤王，我亲眼看着他杀死了我的养父养母，血洗整个杨家，甚至连不算亲近的一些亲戚都杀了个干净，那些人中最小的，不过才三岁。”

说到这里，杨剑一的双手不自觉地握起。“你能想象一个三岁大的孩童被抱上法场，然后那么大一把刀，就那么……”杨剑一有些说不下去，索性闭上了眼，背靠在树干上，好让自己身子稳住。“原本我可以救他的，可当时我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我只能站在远处的人群里，静静地看着！”

“你无法想象我当时的内心有多愤怒，而那勤王，他面无表情的坐在台上，就好像是在看一出戏！”

“眼见着那些无辜的人鲜血横流，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你说这样的人，他是不是死有余辜？”

“其实他们只是我的养父养母，我在他们那里也没有住多少年，按理来说，我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可我并非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任何对我好的人我都记得，他们杀死了我的恩人，我就得让他们偿命。”

“杨家人确实作恶多端，不过这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以天下苍生的角度去看待他们，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评价他们！”

“我只是以我自己的角度去看待杨家，对我好的，就是一个好人，对我不好的，就是一个恶人。”

杨剑一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下，才道：“当年杨家覆灭，只有我一人幸免于难，而后我成为了杨家过往敌人的唯一目标！”

“后来发生了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了。”

听完杨剑一所说的话，沐卿言也不好评价。这些事本与她无关，他自己做的事，便自己去接受所谓因果报应。她只是认清了一件事实：“说到底，你从认识我到现在都在欺骗我”杨剑一：“姐姐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现在我手刃了敌人，姐姐也知道我的一切了，我们就当是重新认识不好？”

“但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利用”杨剑一张了张嘴，却是无言以对。“虽然我并没有跟你去寻宝的意思，在某些方面也对你存疑，但这不妨碍我把你当成我的朋友！”

“你若说跟我说要去找勤王报仇，只要没有道德层面的问题，难道我不会帮忙？”

“可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要为作恶多端被诛九族的杨家报仇这种情况，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帮助，但作为朋友我也不会阻止你。”

“所以我唯一的用处，就是在你行刺勤王的计划有个三长两短的时候，还可以给你当挡箭牌，这一点请你不要再否认，否则我会更看轻你！”

眼看着杨剑一就要说话，沐卿言挥了挥手：“罢了，此事暂且搁下，我要走了。”

话落，她扭头就走。这一次，杨剑一没有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那一刻他的心情很奇怪，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心窝，随即幽幽一声叹息。而沐卿言的内心有一种无助加无奈的感觉，像是飘荡的炊烟，不知去往何方。虽然一直觉得杨剑一不简单，却以为他没有恶意，一旦推翻这个设定，她有些接受不了。他救了她几回，竟然只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能把她推出去顶罪，这也太可笑了！加之原本自己离开风国的心又被墨君夜动摇了，现在各种矛盾的心情，痛苦地绞缢着她。回到屋里，她径直走到床边。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她往榻上扯了去。沐卿言吓得目瞪口呆，是什么人？她竟然毫无察觉……直到她闻到那股令人心安的味道，她终于确定是墨君夜，有些气愤：“你吓死我了！”

他半天也没有说，黑暗中就那么看着她。沐卿言一脸茫然，看不清眼前的人是什么表情，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沐卿言刚想说话，他已经把她压在身下：“为什么要回来？”

“回……什么？”

不安分的双手被他抓着紧紧压在头顶上方。沐卿言有些无奈，看来这家伙什么都知道。她就说这睿王府的暗卫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能被放倒，原来是墨君夜故意放水的，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一切？“卿卿”他低吟：“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听到墨君夜这句卸下心防的话，沐卿言的心忽然又酸又痛。前往芜城的前一晚，他大概知道她也许会逃……才装模作样地让暗卫全部被放倒，让她顺利出去？他以为她已经走远了？他坐在黑暗中想着什么？想着自己被她抛弃了么？“我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

沐卿言终究还是只憋出了这么一句。“你没机会了，我不会再放了你”他伏在在肩头说这话的时候，轻轻的，险些听不见。但是沐卿言耳力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