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绯在楼上等了二十分钟，还不见谢敬回来。她不放心，跑到楼上会议室窗子前往下看，那口漆黑的棺材格外地吓人。警察来了，要他们把棺材拉走，家属不肯，跟警察纠缠在一起。动静很大，引来了一些围观者。他们打开手机录下视频，发到网上去。很快网上开始出现不利于正明司法鉴定中心和警察的视频，有些网友情绪很激动，说要过来支持死者一家。顾绯坐在会议室心绪难安。她现在很后悔，如果知道当时的热心换来这么大的麻烦，她肯定不会出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隔着玻璃窗，还能听到他们在喊口号。顾绯再次站到窗前，掀开窗帘往外看。仿佛心有灵犀般，谢敬恰好回头看，他朝她点头，示意她不要慌乱。顾绯嘴唇抿得紧紧的。过一会儿，唐琳过来找她：“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顾绯苦着脸说：“如果只是冲着我来，我能应付得过去，只是没想到会牵连中心跟你们。”

“嗐！多大点儿事呢！你这种情况啊，算小CASE，我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再闹得凶一点，防暴警察会来的，而且这一家人会被重点关注。”

唐琳说。“现在事情发酵到网上去了，接下来正明恐怕要有一场网络风暴。”

顾绯说。“我们只要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就好了，公交车上有原始的监控，闹到网上去也是我们有理。说白了，这一家子就是想要钱，闹一闹，要是你不堪骚扰闹得个十万八万的，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顾绯唏嘘：“老人年纪大，身体不好，一个人出行坐公交车。去世不得安生，子女利用他出来搞事情。”

唐琳不以为意：“等你做这一行久了，你就会知道偏心的老人和不孝顺的儿女有多离谱。”

说完拍拍她的肩膀，“总之这件事情你不用内疚，丁主任和谢敬会处理好的。”

顾绯眯起眼睛：“要是影响太大的话，我就离开正明。”

“开什么玩笑！丁主任要处理不好，以后有事谁还敢上啊？”

唐琳笑嘻嘻地看着她，“你别忘了你谢师兄哦，他本事也大着呢。”

一阵警笛声从远至近呼啸而来，最后停在正明司法中心门前。顾绯和唐琳站在窗子前，看到从警车上下来二三十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他们把闹事者围起，并且强行把棺材抬到了一辆货车上。唐琳说：“看嘛，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子。”

警车离开之后，谢敬给她打电话：“到丁主任办公室来一趟。”

“好，我这就来。”

一进门，她就朝丁国良道歉：“主任，对不起，我给中心添麻烦了。”

丁国良瞪大眼睛看她：“这算什么麻烦？你是对的，没有错。做好人好事是错的话，以后没有人这样了。”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闹到网上去了，接下来怕有些人还会到我们这儿来闹事。”

她担忧道。“网络舆情我已经注意到了，一会儿我联系公交公司，让他们把车上的监控调查出来，还你一个清白。有原始的证据，尸检做不做都无所谓。他们敢耍无赖，网友会教他们做人。”

“对了，”谢敬补充，“我还会去调查他们的人际关系。我倒要看看，背后是有多硬的关系敢跑到正明来闹。”

丁国良说：“这两天你就不要上班了，在家里好好休息，或者出去玩也行，不扣你的工资。”

顾绯推辞：“这样不好吧，本来就是我给中心惹的麻烦，休息还要照发工资，对其他同事来说不公平。”

丁国良看一眼谢敬：“这姑娘真好，还没有成为职场老油条。你得给我好好带人，别让她变得圆滑世故。”

谢敬也忍不住笑：“主任，带得好你得给我加工资。”

“你还加工资啊？你工资都快赶上我了。”

丁国良大笑。“主任，要不就给我加工资吧。”

顾绯看他们笑，机灵地说道。丁国良靠在椅背上：“刚夸你还不是老油条，你就要我加薪？”

谢敬说：“那你不是说人家姑娘好嘛，好的员工当然得加工资。”

丁国良摊手：“今年的预算就只有这么多，明年吧。”

玩笑开完，顾绯回自己办公室收拾一些东西。谢敬怕她路上不安全，让中心的司机送她回去。网上声讨正明司法中心的声音越来越高，顾绯在群里看到同事说，有些人跑去正明楼前扔石头，把玻璃窗子砸碎了两块。谢敬那边的动作也很快，到下午就把公交车上的原始视频放到网上去。网民看到事情的真相，转头就把那一家人骂得狗血淋头。晚些时候，谢敬给她打来电话：“死者儿子是做些小工程的包工头，听说认识些什么小领导。女儿在私企，他的女儿婿有点儿意思，竟然是在盛氏集团旗下的公司任部门经理。”

顾绯听到盛氏，本能地皱了皱眉：“是谁出主意讹我的？”

“好像是那个女婿。”

谢敬说。“哼！能查到他家的住址吗？我去会一会，看看盛氏的部门经理有多嚣张。”

她冷冷地说。“嗯，查到了我告诉你。”

“好！”

下午五点，谢敬在微信上给她一个地址，是死者女儿的住处。她马上换了衣服，到楼下打车，在那个小区门口，看到了谢敬。他说：“我过来给你壮势。”

“那就一起上去吧。”

顾绯往前走。找到楼栋，乘电梯上去。顾绯跟谢敬确认：“这个地址没错吧？”

“法医查的东西你放心，准确率百分之99.9%。”

到了十五楼出电梯，顾绯去按门去铃，里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问：“谁？”

顾绯直接报自己的名字：“我是顾绯。”

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一个长脸单眼皮的男人皱着眉头问她：“你怎么找上门来？”

顾绯不喜欢他的长相，直觉告诉她这种男人不是什么善茬。她问他：“林盛强是吧？你妻子和你大舅子今晚能回来了吗？”

“你害死我岳父，还跟警察沆瀣一气，把我老婆和大舅子都抓走。你别太嚣张，我们是法治社会，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林盛强虚张声势地说。谢敬在旁边冷笑：“你想要钱，颠倒黑白，把自己老婆和大舅子当枪使，现在他们进局子里，你一个人在家里安心吗？”

顾绯脸色冷峻地问他：“你在盛氏任部门经理，查到了我的名字和工作单位，那你不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