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得，两人的相处是这样的疲惫。也许是对男人一贯的贬低形成了免疫，安柠垂着浓密的睫扉，“那就不劳烦霍总费心了。”

闻言，霍渊珩眉头一挑，语气讥诮，“不需要我费心，难道你要去找你的慕久琛么？”

安柠心猛一击，她豁然抬头，一瞬不瞬注视着男人的桃花眼，试图从中读出些什么。可惜男人从始至终的表情都很平淡。“你怎么知道慕久琛？”

她的声音是难以想象的沙哑。男人一手钳住安柠的下颌，恨不得捏碎她的下颌骨，“你这是承认他了。”

他的眸子罕见的散发着怒气，“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既然连做梦都叫着他的名字，那当初你卖身于我之时，他知道吗？难道他不会觉得你下贱么？”

她的头猛地被甩到一侧，身体上的疼痛，也抵不过内心的万箭穿心。她居然做梦都叫了阿九的名字，可惜那个男人却一无所知。曾经走投无路的不得已，如今成了一把利剑，锋利地将她的内心刺穿，硬生生分割成两半。痛。好痛。痛到她张开口想要解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霍渊珩看着她抱着膝盖，瑟缩在一团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酸涩。他强迫自己压下心间的异样，当初那个雨夜，他如同走火入魔一般，看着女人如同枯槁一样站在雨幕里楚楚可怜的模样时，心头闪过一抹怜惜。他的心在女人无声泪留的那一刻，骤然紧缩，脑海中一闪而过一种难以抓住的声音。仿佛他认识了女人很久一样。他鬼使神差地朝她伸出了手。从此她的出现，牵动了他的喜怒哀乐。尽管他保持着隐忍克制，可只要见到他，他总是忍不住失控。所以在事态发生到难以挽回之前，他叫停了他们的合约。“把你楚楚可怜的模样留给慕久琛吧，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男人留下冰冷的一句话，便拂袖而去。直到病房里直剩下安柠自己，她才呆愣地躺在床上，视线落在白花花的天花板上。她以为她会痛哭流涕，可她好像真的把眼泪流干了。就这样，呆呆放空了一会儿，她去洗手间洗了脸，又回病房换回自己的衣服。该不说，霍渊珩从来对她没有小气过，托他的福，她第一次住进如此奢华的单人间病房。办理了退院手续后，安柠想了想，点开手机中何鸣的头像，把这一晚上的费用一万块转给了他。虽然病房的设施堪称五星级酒店，可结账时也让人分外肉疼。对面几乎瞬间发过来一个「？」安柠断断续续打了一行字「谢谢霍总帮我支付的医药费，还请帮我转交给霍总。」没在看何鸣接下来发的长篇大论，安柠收回手机，当务之急是找到钱峰的女儿。看她的模样，顶多四五岁大，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跳下楼后的惨状，不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按照事先打听好的地址，来到了一处棚户区。小区的环境很嘈杂，狭长的街头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搬着板凳，坐在外面讨论各种八卦。“你们有没有听说，五号楼的那个钱峰，昨天晚上好像是去世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听说是工伤，公司已经派代表去慰问家属了，但是你说家里除了他五岁的奶娃娃，还有谁呢，媳妇早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真是哭了孩子，爸爸也没有了。”

闻言，安柠赶紧走上前，“阿姨您好，我不是坏人，我想知道何鸣的女儿是在家里吗？”

其中正扇着扇子的妇女警惕地注视着安柠。见她美得清新脱俗，实在不像坏人，思索片刻问道，“你是什么人，要问钱峰的女儿。”

安柠从包里掏出了，公司的工作证，“我是钱峰工作的公司员工，代表公司来慰问受害者的家属。”

“您要是实在不信任我，我可以把身份证给你看。”

“好了，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就不是坏人，我告诉你吧……”钱峰的女儿多多此时在楼下邻居王奶奶的家里哄着。她来到王奶奶家里时，七十多岁的老奶奶摇着头，端着没有朋友的餐食往外走。“可怜的娃呀，一口饭也不吃啊，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去找她爸了。”

安柠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愧疚仿佛要将她吞噬。如果她当时可以早点识破钱峰的意图，拉住男人。或者她可以多花一点时间和耐心劝诫男人不要做傻事。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要勇敢面对。“奶奶，不如我去卧室里看看她，看看能不能开导她。”

安柠走进房间时，看到小小的多多躺在床上，双手举着和她差不多大的海绵宝宝玩偶，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多多是非常喜欢这个玩偶吗？”

女孩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在摆弄着她的玩偶。安柠见状，上前一步，试探着继续问道：“这是爸爸买给你的吗？”

女孩的睫毛终于眨了眨，随后望向安柠，猛地哭了出来。哭得安柠心里也跟着难受，她抱紧了多多软软糯糯的身子，不住柔声地安慰道：“没事了，好孩子不要哭。”

多多哭了泪，忍不住打着哭嗝，“爸爸…他、他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过于残酷，孩子的心灵是最纯真也最脆弱的，有时他们更能敏锐地捕捉到大人们的情绪。“爸爸他，一直没有离开，他只不过换一种方式来保护和陪伴多多，他希望多多每天都可以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