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蓝、风轻云淡。凉爽的风从窗户飘进，没有果实成熟的味道，也没有瓜果蔬鲜五彩斑斓，只有丝丝凉气和树上落败树叶飘零。“冷了吧？”

庄严说着，起身将窗关了，回身时，明媚的阳光将傅萱的脸照耀的灵动生气。几日的修养，她的身体康健了不少，只是脸色还是苍白无血。待庄严落座后，她持笔写了几字递给她。‘天宽地阔，世界真大。’庄严面带微笑，轻言：“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傅萱想了想，笔书：“埋葬父亲、寻个安静的城市、开家书店。”

傅萱获救大抵是傅文雄最后的信念，所以得知女儿并未生命之忧后，傅文雄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傅萱醒来得知这个消息，也只是眸光一暗，最终写下了一句话：‘也算得了善终。’庄严觉得她生了一颗金刚心，遭遇了这么多事情，居然能看的这么开？不知不觉得，她就喜欢上了这个‘佛系’的姑娘，至想刨开她的脑袋看看内部结构。可惜傅萱不能说话，就算笔书也是寥寥几字，于是闲暇无事，就会带本书来到医院陪她坐一会儿。“抓～呀～”傅萱口齿不清的叫了声庄严的名字，递上了便签：‘我想出去走走。’庄严：“好，我陪你。”

＊＊＊一场秋雨过后，虽空气骤降，但依旧阻挡不了游客们海岛的向往。望着街上迎来送往的游客队伍，庄严拢了拢外套，踏着风火轮回到了警局。“副队。”

“副队。”

庄严依次点头，抬头望了眼大厅上悬挂的电子时钟。10月5号，下午2点。她嘴角勾了勾，李家兄妹今天归家。短短五日不见，庄严甚是想念李非凡煮的饭菜。“庄副，”刑侦队的值班的警员上前：“南大聘想见你。”

庄严眸色一冷：“恩。一会就去。”

正逢国庆，精神病院的案子具体查办暂时搁浅，只将几个重要人物关着，但不包括时青峰。身份使然，他的问题轮不到一个分局去处理。听闻目前被暂停职权在家，每天种花养草，好不惬意，到是苦了市局的那帮兄弟，好好的长假要一天24小时轮流盯着。庄严也因此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说她是煞命黑寡妇、克夫克假期云云，流言中夹杂着怨气和不满，且愈演愈烈。‘煞命黑寡妇’是B省同僚给她起的外号，源于有一年她卧底混进了悍匪窝后身份暴露，以一敌二十好几手持西瓜刀和棒球棍的绝命亡徒，那次真的是死里逃生，如果不是救援及时，她恐会被砍成面包片。事后重症监护住了小半个月才回了魂。老一辈人说：‘贱名好养活。’所以大伙研究了一天，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外号。说到底，这外号就和‘狗剩、二狗、驴蛋’等等没什么区别。就是为了帮她挡挡灾运，好让黑白无常知道这个女人的命不好夺！可让庄严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挡煞的外号，传到东海后竟然变了味道，成了克夫克‘假期’的孬名！怨气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即便你没有得罪任何人，有些事也不是你造成的，但很多人就愿意找那么一个目标去诋毁。好像嚼个舌根子就能开心似得！庄严对此嗤之以鼻！“她怎么样？身体恢复了吗？”

南大聘急问。看守所内温度阴冷，庄严冲掌心哈了口热气，才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恢复的不错。”

几日不见，南大聘消瘦不少，庄严看他细皮嫩肉的，估摸着没怎么吃过苦。他的体毛旺盛，满脸的胡渣倒是增添了几分忧郁气质：“她有没有提过我？”

庄严笑了，笑的连一旁的警员都听出了讥讽之意。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当年的事，我也只听了个大概，你要是想找个人聊天，不妨在给我细细说上一遍，如何锁定了傅文雄就是杀死时璐璐的凶手？”

“还能怎么锁定？”

南大聘一脸凛然：“傅文雄就是变态，否则他的姘头（刘海梅）也不会毫不犹豫的倒了戈。”

庄严微微眯眼：“所以傅文雄真是个施虐爱好者？”

南大聘冷笑：“对，四年前，我们在洗浴中心救下江初雪后，根据她的指认，找了当时拽璐璐出去接客的两个畜生。一番严刑逼供，两人画下了傅文雄的画像。不过你也知道，画像和本人是有出入了的。为了找出傅文雄，我们着实废了一番功夫。一次晚宴，时青峰和傅文雄碰面，时青峰认出了他就是画像上的人。所以带着我们冲进他办公室，没想到他当时正和刘海梅搞那档子事！刘海梅被打的遍体鳞伤，伤口和璐璐尸体上的伤痕如出一撤——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南大聘话音一顿，瞅着庄严沉道：“傅文雄的妻子根本不是病症去世，而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

这件事前后历经了几年，南大聘在提及这些人时，语气和态度都十分平淡。末了语气毫无温度的补充一句：“傅文雄能有这样的下场，是他活该。根本不值得人可怜！”

庄严眼睛眨都没眨，静静看着南大聘许久后抿唇问道：“傅萱真的是被虐的一方吗？”

南大聘一愣，还未开口，就被庄严下一句话堵死：“故意打开了重监区的铁门，让小护士宋玥姝发现501的勾当因此丧命引来警方注意，其实是傅萱的主意，对吗？”

南大聘的手下意识的扣紧了审讯椅上的面板，他目色一凝，久后才道：“是我的主意，我可怜她。”

庄严嘴角一勾。“在历史的长河里，百姓的性命就是帝王的登天梯，所以一个千古霸业，是由数不胜数的无辜尸骸堆砌而成。因此就有了‘成就霸业，做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轻描淡写。只要被牺牲的人不是自己，甭管掠夺多少人的幸福乃至生命，都可以大义凛然站在高处享受手到擒来的利益——所以你明知是错的，都没有站出来为傅萱遮风挡雨，主持公道！就是因为你害怕被时青峰报复、害怕失去自己现有的一切。”

庄严起身懒道：“跟你说这段废话是想告诉你：别在幻想傅萱会提起你、亦或者念着你的恩情！因为她能得救，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全是因为她够聪明！说的在直白点，你失去了精神病院的实权、与任强隔三差五的发生冲突、甚至让你爱上她，都在傅萱的掌控中——你以为只有你爱上了傅萱吗？”

庄严轻笑一声：“你还不知道吧？任强的尸体上，可是有不少伤痕呢～！”

＊＊＊出了看守所，庄严默默将口袋里的便签扔了。一阵秋风吹过，便签从垃圾桶中打了一个旋儿，竟然飞向了广阔的天空。可傅萱的摘抄随笔却永远刻在了庄严的脑海里……‘要想让一切都服从你，你就必须首先服从理智——塞内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