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花肉要被烤成五花脆片之前，程忻搞定了方渝西的看台票。“你看吧。”

程忻晃了晃手机对方渝西说，“一个电话的事。”

他假装自己刚才说的不是“一句话的事”，接过方渝西手里的烤肉夹子，在五花脆片被烤焦之前眼疾手快地挨个翻面。于是方渝西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去了。她也拿起手机问道：“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

程忻严肃地说：“你来看就行了，提前伤感情。”

“再说我也没花钱，我不知道多少钱。”

你没花钱但是花人情啊。方渝西是懂得“好赚、情难还”钱这个道理的，所以也没废话，干脆利落地转了一千块钱整数给他。“这些钱如果不够的花，那多出来的部分就当你请我看球的了。”

作为女生，尤其是受西方环境的影响，方渝西坚决认为两个非亲非故的异性，偶尔请客吃两顿饭不AA制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的便宜绝对不能占。可对于程忻来说，请喜欢的女孩子来看自己的比赛还要钱，这大老爷们的面子往哪放。他坚决不收。于是微信界面上就这样躺着一个转账记录，无人领取。“你快收钱。”

“我都没花钱，我跟你要什么钱啊。”

最后，僵持不下的两个人以方渝西妥协告终。她拿起一片生菜包肉吃，无奈地说道：“好吧，谢谢你请我看球。”

程忻愉快地做回了烤肉工。过了一会儿，方渝西点的辣炒年糕端上来了。她夹起一块裹满了芝士的年糕吹了吹，正要往嘴里放的时候，程忻说话了。他也总算是说出了今天硬要把方渝西拉出来吃饭的重要目的之一。这其一当然是想要和方渝西一起吃饭庆祝赢球。这其二嘛……“你明年有报名什么比赛的打算吗？”

是拉她。“从良”时值年末，新的一年就要来了，对于程忻这种职业选手来说，意味着要开始新一轮的赛事周期了。每个人都会在年初的时候大致制定一个比赛和训练的计划，然后再一边根据各次的比赛成绩进行调整。可是这是针对职业选手来说的，方渝西觉得这种事儿跟她关系不大。“啊？”

她茫然地把年糕放进嘴里说，“报名什么比赛？没打算啊。”

程忻看着她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说：“等我这个比赛结束了，我想找个时间带你去见见我爸。”

“……”方渝西，“噗。”

她努力嚼完嘴里Q弹的年糕，咽下去后一脸“老铁，你在逗我吗”的表情问道：“你……要干嘛啊？”

程忻看着她的反应，无奈地解释道：“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想让我爸看看你的球技。”

“你总不会，真的打算就这样一直消磨下去吧。”

他认真地问。听到程忻的话，方渝西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跟他眼神的对视。她低头吸溜吸溜地喝着碗里的大酱汤，假装没听见他后面的那句话。眼看小半碗汤下去了，方渝西这才抬起头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还是别瞎给自己打算了吧。”

程忻就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上一分钟还在愉快地当烤肉小工的的他，瞬间严肃了起来，甚至还带有一丝不悦地说道：“你真的有自知之明吗？”

“你要是真的有，就不会这样这么长时间还在原地打转了。”

程忻的语气有些不客气，但是方渝西已经完全听不出来了。她觉得自己明明和程忻讲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和生活现状，怎么还会得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呢？她觉得有些委屈，还莫名地有些心虚。这些话她也听梁璐说过不止一遍，早就有免疫了。但今天被程忻这样问到，却在日常假装听不进去上多了一些不知所措。她继续低下头喝碗里剩下的大酱汤，没吱声。程忻等了会儿没等来她的回答，于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上次你和我说你家那些事的时候我没发表意见，但我没有觉得那些东西真的可以成为绊住你前进脚步的因素。”

“你的妈妈，你的继父和你的弟弟最多只能算是你给你的人生道路制造了几朵小乌云。你老是在这几朵乌云下面不断给破草棚修修补补防止它漏水，然后再盼着这几朵乌云由阴转晴。于是你这几年就一直在这上面打转，难道还不觉得累吗？”

“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走出这几朵乌云，走到没有阴雨的太阳底下，一砖一瓦地盖一栋结实的即使下雨也不漏的小房子。既然你的梦想就是想拥有这样一幢小房子，为什么从来都不开始走出打地基的那一步呢？”

方渝西万万没想到程忻居然是个文艺男青年，虽然这个比喻不是特别贴切，但是从一个直男口中说出来，仔细想想好像还有点萌。“你说的简单。”

方渝西小声嘀咕道，“我就看着破草棚子漏雨，把在里面住的人淋湿，然后假装没看见吗？”

“那你就快点把房子盖好，把草棚子里的人接过去一起住。”

要说方渝西没想过这个方案的可行性，那是不可能的。她更多的是瞻前顾后，怕自己盖房子的速度太慢，草棚子里有一天水漫金山了，而自己的小房子还没盖好。方渝西从大酱汤碗里抬起头，看着程忻说：“可是我不知道我盖房子的速度够不够快。”

“而且我最近其实越来越迷茫，我到底有没有把房子盖好的能力。”

是的，方渝西动摇了。又或者说，被她埋在心底里的职业选手梦早在重逢程忻的时候就已经蠢蠢欲动了。“你有。”

程忻认真地回答，然后他接着问道，“那么你现在愿意走出这几朵小乌云吗？”

方渝西长这么大为数不多地示弱道：“那……你拉我？”

“当然了。”

程忻接着发挥他成熟的文艺细胞说道，“不光拉你，还借你盖房子的工具。”

“你不光要借我工具，还得教我怎么盖能更快。”

“没问题。”

“可是我的草棚子现在就在漏着水呢。”

方渝西楚楚可怜地说。“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程忻微微一笑，“真希望能看到你的新房子，早日平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