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激动绝对是虚伪的。程忻现在很高兴，并且一身的兴奋散不出去。但比赛结束时已经快十点了，他出了赛场只能直接回自己家。本来是跟太上皇和老佛爷约好，如果时间早就去找他们待会儿。可惜天不遂人愿，比赛很焦灼，程忻表现很出色，于是时间就比预计的长了些。害得程文宇想要说几句风凉话都没捞着机会。程忻在开车前抽根烟的功夫，高迟的电话掐着时间进来了。“牛逼啊程哥！”

电话里他恨不得比程忻还兴奋，“把莫小胖都干掉了，怎么样，神清气爽吗？”

“还行吧。”

程忻抽了口烟说，“你看比赛了？”

“哎，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啊。我哪天不看，今天也得看啊。”

“那你怎么没买票来现场看啊。”

“你还好意思说！”

高迟想起这个就是气，“我以为你能送我两张亲友票就没着急，谁知道你把我给忘了。等我去买的时候前排都没有了，只剩下后面普通区的，那我还去现场个毛线啊。”

“消消气。”

刚赢了比赛心情不错的程忻敷衍地安慰道，“下一场我记着。”

“怎么样，要不要出来喝一杯啊？”

“喝什么喝，我周四还有比赛呢。”

“小酌一杯嘛，不会误事的。”

“不去。”

程忻在孰轻孰重上异常坚定，“你消停点，要不我下场比赛输了可赖你啊。”

“行吧行吧。”

高迟有点无奈道，“那你一会儿直接回家啊。明儿干嘛去？”

程忻的烟抽完了，准备发动车子走人。“干嘛？”

他把手机连到车载蓝牙上随意地说道，“练球啊，还能干嘛。”

“哎，我不跟你说了，太上皇电话。”

程忻略微加快了语速说，“没说完的话微信上说吧，先挂了啊。”

然后他接通了来自父亲大人的电话。“老程同志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有什么指示？”

“在哪儿呢？”

程文宇问。“回家的路上，我刚从体育馆出来，您这时间掐的还挺准。”

“明天晚上回家吃个饭吧，你妈还给你留着羊排打算红焖的，你再不回来吃都要冻脱水了。”

“行行，我回。”

程忻问，“还有啥指示没？”

“就这些，没了。”

程文宇说。“真没了？”

“还能有啥。”

程忻心想：嘴真硬。“爸你说你，夸我一句能死啊。”

他笑眯眯地问。“你有啥可夸的？”

严肃了大半辈子的程文宇继续维持着家长的形象，“你听你这话，赢球赢得都膨胀了吧。我再夸你，你该上天了。”

“行了，没啥事了，你小心开车。我挂了。”

于是，刚刚挂了别人电话的程文宇，在两分钟之内又被自己的老爸挂了电话。这可能就是俗话说的，现世报。挂掉电话以后，高迟的微信发了过来。“等明天你练完球赏脸一起吃个饭呗？我都约了你好几次了，你不能再拒绝我了！”

——约不了，你晚了一步，我刚答应太上皇了。“！！”

高迟激动了，“不带这样的！明明是我先打的电话，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给我挂了！”

程忻觉得好笑。不过他确实拒绝了高迟好多次了，想想还有一点点不忍心。——没办法，辈儿大一级压死人啊。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家吃，我妈做红焖羊排。“不吃！我才不去你家听你爸唠叨！友尽！”

所以，高迟彻底成了食物链最底层的小可怜。＊＊＊比赛结束后，方渝西看时间，差不多该洗洗睡了。方斯温在两个人中场休息的时候就已经回房，在电脑上忙着敲敲点点，到现在也没结束。“我先洗澡去了，你注意歇歇眼。”

方渝西对着次卧喊道。只见弟弟背对着门口方向，顺着房门半开的角度，头也不回地冲她扬起胳膊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方渝西鼓了鼓嘴，决定不管他了。洗头发的时候，她一不小心走神了。然后思绪越飘越远，揉搓头皮的手速越来越慢，甚至有了要停止的趋势。高杆左塞底袋，吃两库接打黑球。中低杆蹬一库尅左上方三颗红球，漂亮，好球。哎？这个球，怎么下的是高杆呢？哦，是要做中袋的蓝球，不错。程忻单杆破百！……哎呀，墨菲的击球出现静电啦！方渝西的脑海里不断再现比赛时的解说。她发现解说员口中这些杆法、走位和战术是她每天都在重复的东西，甚至可以说近乎占据了她前二十来年的全部的生活。技不如人也好，生不逢时也好，时运不济也好。自己和程忻的反差突然间这么直白地摆在眼前，这让方渝西再一次不得不直面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与上一次不一样的是，此时她独自一人身处思考圣地——卫生间，思维一旦发散，就收不回来了。接着，她的自我否定越来越严重，直到一行泡沫流进了眼睛里。嘶……泡沫继续向下流。呸呸。方渝西回过神，愤怒地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做一次自我反省，就这么被洗发水给耽误了。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方斯温还在电脑上敲敲敲，看他这么的务正业，方渝西还有点不适应。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膀：“我要睡觉去了。”

“啊。”

方斯温回过头说，“睡吧睡吧，我也快弄完了，一会儿就去冲个澡。”

“哦。”

方渝西又戳了戳他的肩膀，“晚安，小摄影师。”

回到房间后，她躺在床上刷着微博酝酿睡意。沿着热点新闻一路滑下去，程忻的大头像照片就这么出现了。毕竟斯诺克还是属于相对小众的项目，被夹在众多新闻中不算太起眼。也就是程忻颜值在线，所以新闻底下的评论还算热闹，会有不少人惊问：这个盘靓条顺的少年是谁。尽管评论与新闻内容没什么太大关系，但又有什么所谓，这种程度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不知怎么的，正在酝酿睡意的方渝西滑着滑着又走神了。然后，她鬼使神差地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头像，发了一条问候过去。——今天的比赛很精彩。——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