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方渝西的头不晕了，嗓子不哑了，甚至觉得有点神清气爽。连她自己都感慨，这恢复能力，真是不服气不行。不过这来势汹汹的低烧，离不开方斯温的功劳。如果不是他惹的事，昨天也不会那么快就加重。心底里的着急上火，可以说是导致她这次重感冒的直接原因。方斯温心里当然清楚。所以这一天早上，还不到七点半，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清粥小菜，和水果牛奶。水果是剥好了的红袖和切成小块的火龙果，都是方渝西喜欢吃的。她刷好牙从卫生间出来看见这一桌子早餐，满意地想：今天晚上的方便面可以少跪10分钟了。“姐，你今天下午还去教学员吗？”

方渝西一愣：“今天周几。”

还没等方斯温说话就点开手机看日子，然后自问自答道：“今天都周一了？”

其实也对，她昨天昏睡了大半天，差点没有时间观念了。今天是中国公开赛比赛日的第一天，开赛日一般都会选在一个工作日，所以一晃就到周一也就不奇怪了。“啊……都周一了啊。”

方渝西伸了个懒腰说，“当然得去啊，要不然咱俩被要债的追着满街跑嘛。”

“可你这感冒还没好利索呢，精力够用吗？”

做弟弟的感到良心有些不安。“啧。”

方渝西睨了他一眼，“那下个季度的房租交给你咯。”

这话方渝西以前也经常刺激他，通常方斯温会老老实实的闭嘴，不再搞玄乎套。但是这次，他沉默了两秒钟，然后一脸严肃地对方渝西说道：“姐，我跟你说个事。”

咦？新鲜了。方渝西点点头：“什么事？”

“你记不记得我前年，刚来中国那年偷偷背着你去青省采风，拍过一组年保玉则的照片，当时我还发了ins。”

他偷偷去青省采风这个事方渝西是记得的，因为当时刚来中国的他不知道高原气候有多恶劣。并且还因为是偷偷去的，有些仓促，所以攻略做得不够，衣服日用带的也不合适，寒冷加缺氧差点让他把小命交代在那儿。至于照片……方渝西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记忆里除了狠狠地挨了她妈妈一顿骂，其余的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嗯，然后呢。”

看她的样子方斯温就知道她不记得了。于是他拿出手机，给方渝西翻出当时发在ins上的照片看。“去年有工作室因为这组照片联系过我，问我有没有长期合作的意愿。你也知道，我不愿意做专职。”

说到这里，他小心地停顿了一下。“不愿意做专职”这话将他以前随心所欲的生活方式表达的很准确，也把没责任感没规划的行事风格表达的很明显。确实是有点没良心了。他看了看姐姐，发现方渝西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表情流露，才继续接着说道。“前一阵子这个工作室又联系我了，想要买这组照片的版权，当时我嫌麻烦没卖。我……”他再一次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今天下午过去签版权转让合同。”

照片拍得很好看，景色也很美。方斯温拍的风景写真向来不修图不调色，所以对光线、构图和设备要求也高。方渝西一边翻着，一边觉得自家弟弟在摄影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虽然这个认知她早就有，但是这组两年前的照片还是美到让她震撼。“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以后可能就在这个工作室做专职了。”

嗯？要做专职？听了这话，方渝西从照片里抬起头，她看着自家弟弟问：“你要去做专职？这工作室叫什么名字？工作室地点在哪里？什么规模的工作室？成立多久了？”

她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丝丝不放心：“这个工作室靠谱吗？”

看到姐姐担心的这个样子，方斯温有点哭笑不得。“放心吧，靠谱。”

他说，“工作室叫C　Mine，开了快六年了。地点在城西，离着不是很远。”

方渝西想问：在城西的哪儿？她还想说：那边没什么人气，有点荒吧。方斯温就说道：“再说了，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会到处跑，在哪儿都一样。”

于是就在这一瞬间，方渝西突然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担忧和苦涩。方斯温的生日是在年底，也就是说他还差一个多月才到20岁。20岁，正是普通人家的小孩还在上大学，享受没有压力的人生的年纪。方斯温早早地放弃上学，从英国来到中国没爹没妈地投奔他这个姐姐。方渝西知道生活的不易。也知道受他亲爹的影响，方斯温也一样从小没过上什么开心的日子。所以她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让弟弟在别人家的小孩都还在无忧无虑地生活的年纪，给他最大的自由。怎么今天，这个弟弟忽然懂事了呢。方渝西没有说话。方斯温又说：“姐，这照片拍的怎么样？”

“好看。”

方渝西说。“我昨天下午把原片发给过去，他们挑了三十张出来，这三十张一共给我一万二。”

方斯温半真半假地说，“哎，想我当时小命差点搭进去，可见挣钱不容易啊。”

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方渝西有点感慨。“方斯温。”

方渝西认真地说，“这位少爷，姐姐有点不放心你。”

“你平时吊儿郎当的，随心所欲惯了，突然之间这么懂事我还有点不习惯。”

“其实你还是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事情，你在这个年纪有享受自由的权利。如果你改一改跟你老爸学来的这个爱赌博的恶习，弟弟，你就是小仙……小天使了。”

“所以，你真的决定好要去这个工作室做专职摄影师了吗？”

先是方渝西被弟弟的行为感动。然后她一番话说完，方斯温又被姐姐感动了。餐桌上弥漫着温馨，这真的是阖家欢乐的一个早上啊。“决定好了啊。”

方斯温软软地说，“姐，我这只是去打个工，干的还是我喜欢的摄影，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你想好了就行。”

方渝西说，“觉得拘束了就不干了，只要你克制点不惹事，你还可以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玩摄影。”

“姐，我真的好爱你。”

“我也爱你，记得把碗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