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程忻的爸爸程文宇，的确是中国台协的副主席。但程忻直到今天取得的成绩，仅靠一个好爸爸是绝对不可能的。程文宇年轻时是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专业斯诺克选手，退役那年正赶上台协成立，于是顺理成章地进入台协司管训练方面事项。这么多年来，可以说是培养出了不少年轻的职业选手。程忻小的时候国内的台球环境还相当恶劣，打台球基本上属于街边混混的娱乐项目，一般家长根本不会让自己孩子踏入台球厅这种地方。甚至于提起斯诺克，普通老百姓压根没听说过。直到十年前初出茅庐的丁晖前辈持外卡在中国公开赛上连胜三名世界冠军夺冠，以“台球神童”的姿态站上世界的舞台，斯诺克这项运动才真正走入老百姓的认知里。因为有个好爸爸，程忻小时候没受什么大环境的影响。程妈妈作为一个好妻子，怀孕的时候也经常陪着程爸爸工作，所以程忻可以说是从胎教就开始耳濡目染，长大一点后凭借自身的努力再加上来自程爸爸优良的遗传基因，硬是在没耽误学业的情况下把球练了下去。程文宇半辈子都在致力于把“副”字拿掉，结果革命尚未成功，儿子倒是先培养出来了。他一直认为如果不是因为程忻，他早就脱离分管技术训练岗转成名誉主席然后退休回家了。对此，程忻觉得自己很冤。“原来这就叫子承父业啊。”
方渝西吃掉最后一根面条说。“他的业是拿掉‘副’字，这么远大的志向我可承不来。哎，汤别喝，咸。”
这家面馆的生意好是有生意好的道理的，方渝西向来是个米饭党。结果今天晚上她不光把面条全部吃光，还顺手舀起一勺汤喝。然而话说晚了，方渝西已经咽下去了。“怪不得这个面这么入味。”
她吐了吐舌头，“这汤好腻啊。”
“偏日式的拉面都这样，那要不再来一碗面？”
方渝西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已经饱了。”
这时候程忻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抽了张餐巾纸擦嘴，顺口问道：“现在还不到八点半，趁‘黑八’还开着，要不要去打两杆消消食？”
他问得太过随意，以至于方渝西的“好啊”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像方渝西这样的人，能遇到和有大赛经验的高手切磋的机会是很难得的。她的眼睛先是亮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什么，随后很快就暗了下去。方渝西用尽全力压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拒绝道，“……算了，我家离这里不近，打两杆再回家太晚了。”
“我……啧。”
她郁闷地叹了口气，“我明天上午有事儿，得早点回家休息。”
程忻善解人意道：“没事儿，咱俩先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机会多着呢。”
于是，方渝西的微信就这么到手了。“你的微信头像是你本人吗，还挺好看的。”
程忻翻着她的朋友圈问道。“嗯，是我弟弟照的，不过照片他修过了，原片的光影效果没这么好。”
方渝西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她站在窗边看外面的侧脸，是下午三点钟光照最强的时候拍的，却用明暗对比的手法拍出了一半剪影一半微曝光的效果。的确是很好看，方渝西用了一年多。“你弟弟多大了，是摄影师吗？”
程忻在手机上点了点，随后点出来一张正方形的图片。“你看这是我头像，比较……”他收回手机又叹了口气说，“什么时候能不能请你弟弟帮我拍一张人像照，我也想用一用自己的照片做头像。”
方渝西稍稍歪了歪头认真地看了两眼。嗯……这是一张全图只有白元素的大白图，乍一看都能误以为是因为网速不好没刷出来东西来的GIF图。少侠您真是有个性。“我看新闻上有挺多你本人照片的，用自己照片当头像有什么难的。”
“都是西装马甲的比赛照，多傻啊。”
“他不……”方渝西停顿了一下。看神情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没说出来，“他今年二十，不是专业的，就自己拍着玩。”
她接着说：“那等回家了我问问他，有个帅哥想给他当模特，问问他愿不愿意。”
“20岁啊，那他还在念大学啊？哪个学校的，也在B市吗？”
这个问题真是问到点儿上了。方渝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我家里这儿好像不太近，如果你吃好了，咱们现在走吧。”
她并不是不想回答，实在是不好回答。是啊，他是在B市，高中毕业就没再上过学了，现在正在某个地下赌场里扣着等我明天拿钱去把他领回来。啧。说不出口。程忻没想到话题结束地这么突然，明显楞了一下。然而作为一个绅士的素养让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从善如流地回道：“那行，我们走吧。”
来的路上两个人还进行了几段简短的对话，所以虽然车里很安静但并没有多尴尬。不知道是不是方渝西的结束语有点儿生硬，回去的路上，程忻问完方渝西的地址，用导航定好了目的地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环绕在车里的就只剩下导航的提示语时不时发出来的声音。气氛有些尴尬，方渝西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这……不会是不高兴了吧？快到家时，方渝西终于清了清嗓子打破尴尬说道：“下一个路口不要听导航的了，直接右转吧，我从西门进去近一些。”
“好。”
程忻听话地右转，然后靠边停车。“那你这些天有空的话可以联系我，我直到公开赛打完都会待在B市。”
还好——看来是没有不高兴。方渝西解开安全带，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你路上慢点开。谢谢你请我吃面，本来说好是我请你的。”
程忻极有风度地笑了笑说：“那下次换你，快回家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