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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蚍蜉撼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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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弥身形出现在星河外的虚无之处,遥望无垠的星河边际,但见一只遮天般的大手,横跨那无垠的星空,径直地向沧澜大陆空间伸来。

遮天巨手经过之处,无数的星辰错乱、横移,手掌之前的星辰更是瞬间爆炸,化为齑粉,飘散于虚无。

古尔弥满脸的肃然,拿出酒壶深深地喝了一口土酒,心下知道,最残酷的时候到了。

如果不能度过,则沧澜大陆将不复存在,傲雪的印记将被彻底抹除。

这是古尔弥绝对不能容忍的。

古尔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右手紧了紧握在掌中的秋水剑,要想伤害到傲雪,先问问我的秋水剑。

秋水剑,四尺九寸的剑身上,一抹淡青色的流光不断的流转,宛如一泓清水流转于玄色的鸿沟一般,发出不一般的光芒。

当日渡劫之时,秋水剑、酒壶、绢丝手帕都随着古尔弥被雷劫轰成虚无,饱受锤炼,最终于虚无爆炸的光芒之中神奇般的复原,随着古尔弥穿越时空光门,显化在沧澜大陆。

剑还是那把剑,但剑身的玄铁材料却在虚无爆炸之初吸纳了无尽的元初之气,是以坚固到难以置信,锋利到无物不催,神奇到剑气难以湮灭。

而随身酒壶更是变化巨大,酒壶的内部竟然形成巨型空间,壶身更是坚不可摧。

古尔弥不知道渡劫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对于秋水剑和酒壶的变化,古尔弥却是满心的喜欢。

至于傲雪所织的绢丝手帕,天劫之后,依旧是那么的柔软,但却坚韧至极。

手帕上神奇般形成了很多的神禁之纹,仿佛铭刻了天地之道似的,古尔弥却是不知道有什么用处,除了有时拿在手中观摩一下,其他时间都是珍藏在胸口处。

即使这些神禁蕴藏着无比强大的力量、神通,古尔弥也绝不舍得使用。

这是傲雪唯一的一件手工之物了。

古尔弥看着那看似缓慢却即将到达的遮天大手,看着眼前的星河、虚空全部化为一片虚无,仿佛空间碎成无尽的孤点、时间化成无数的碎屑一般,周边的一切开始变得漆黑、无光、死寂,无边的死寂,心里却是想着和傲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死寂终于蔓延到古尔弥的身前,秋水剑扬起,易剑式发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剑式结成玄妙无比的剑阵,道、理、法无尽地流转,在无边地死寂中,没有光、没有声、没有空间、没有时间,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古尔弥感知不到秋水剑,感知不到自己,感知不到一切,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存在。

无边的死寂,无边的虚无。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年、十年、还是千万年,一道微弱的光划破了无边的虚无,点亮了无边的死寂,那是古尔弥的道心。

四周似乎生动了起来。

但见古尔弥似乎不知疲倦地演练着秋水剑,无尽的剑光飞向那无比庞大的遮天大手,恍若蚍蜉撼树一般。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千万年。

古尔弥的道心光芒愈来愈盛,剑光愈来愈亮,遮天大手竟然止住了。

“蚍蜉真能撼树?”

一道意念在无边的死寂中出现。

看着古尔弥不知疲倦的演练剑式,剑式无始无终,剑光无穷无尽,无极无量。

许久,那道意念如同生灵一般,喟叹道:“原来如此。却是天道之局,五族之局,还有一些红尘的气息。嗯,红尘气息?”

意念仿佛被惊讶到了一般。

“既是如此,吾也可借此布局一番。”

意念喃喃道,却是不住地流转,仿佛在思索似的。

许久,但见意念发出一道光穿入古尔弥的身躯,隐而不见,意念则上下串动,仿佛是在满意的点头一般。

“那么,小子,努力成长吧。等着你站到我的身旁,告诉我你的选择?”

意念显得无比地期待,渐渐地消失了。

遮天大手倏忽间消失了。

无边地死寂生动了起来,时间、空间流转起来,光芒、声音出现了。

古尔弥停下秋水剑,双眼尽是茫然。

许久,古尔弥总算是清醒过来,看着那遥远的星河,依旧灿烂,仿佛一切如梦清醒后杳无踪迹。

看了看已经有些腐朽的秋水剑,古尔弥知道遮天大手是存在过的,自己也是演练了千万载的秋水剑道,一切都不是做梦。

蚍蜉真的能撼动巨树?

古尔弥不自信地想道。

毕竟自己已经做好了去见傲雪的心里准备了,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缘故发生,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想不通就不想了,只要活着,终有一天会知道的。

摇了摇头,古尔弥转过身来,远望来处:

无边的沧澜大陆,却是犹如一个小石块一般,悬浮于虚无之中,四周被厚厚的、沉重无边的规则之力笼罩,看不到一点内部的景象,犹如被封闭的囚室。

还真是个弹丸之地啊,我辈真如那蚍蜉一般。

古尔弥苦涩的看着,忽然想到:

我为什么可以跨出这囚室呢?可以在虚无之中存在的?又是如何感知到那遮天般的大手的?

好像是一切都从那块黑褐色的小石块砸了自己一下后,自己就变的不一样了。

记得小时候自己特别喜欢观察天地,天地之间的道理、变换虽是朦胧,若隐若现,犹如雾里看花一般,却是那么地吸引自己。

自从那天以后,天地之间的道理、变换在自己眼里却是变得清晰可见,仿佛用手就可以触摸一样,于是有了天地玄黄,有了宇宙洪荒,有了易剑式,有了秋水剑道,似乎有人在神海之中引导自己一般。

当自己渡劫后,于光点爆炸之间,神觉演变成了思感,而思感就如神通一样,可以和沧澜时空的天地法则融为一体,感觉随时可以出入这囚室一样。

这次思感更是遥知那遮天大手来临,自己本能地来到了这虚无之处。

更是在那片死寂之地对抗了遮天大手千万载,犹如本能。

死寂之地没有时间的概念,每当自己的道心暗淡欲灭之时,思感总是及时地拂去尘埃,让心重新散发光芒,一切都是思感,一切又都是本能。

我还是人吗?

古尔弥感觉自己像是再咒骂自己一样,于是不再想了,而是喃喃道:

“当然是人,而且是------嗯,超人-----”

古尔弥感觉超人这个词不错,于是淡淡笑了,身形晃动间,穿越了那厚厚的规则之力,重新出现在天台山小竹峰,思感探查巡视了一圈。

嗯,还好,只是过去了三天。

天台主峰,坐忘殿里,众多的无上正在激烈的商讨封神之事,金佑却是在其间主导。

玄女峰上,君月正在跟慕师姐说着什么,当思感掠过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又像是毫无察觉,只是身形微微顿了顿。

书院里,夫子正在与弟子们在讨论着什么-------

青云山那个洞里,青云子正在那道祖像前,神神秘秘的祈祷着什么------

雷音寺里,慧能主持正与觉远大师商讨着什么------

--------

思感在不断地延伸,天地之间的影像不断出现,古尔弥却是没有在意,也无意去听那影像之间的声音,虽然他知道,只要意念专注思感之上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就是本能地知道。

思感很快就到了昆仑山,进入昆仑胜地内部。

看到了那个貌似莽撞的该亚,正在与人激烈地交手。

看到了更多的神人在打坐,修炼神通。

看到了梅尔斯娜在微微发呆,手里拿着一小块黑褐色的小石块。

天命石,原来她手里也有一块。

“嗯?”

梅尔斯娜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四下里望了望,又用神觉感知了一番,摇了摇头好似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思感如潮水般的回归,古尔弥有所疑惑。

难道是因为天命石,所以梅尔斯娜有所感觉。

那么君月呢,是不是也有一块天命石?

不管了,以后会知道的。

古尔弥放下所有的念头,开始动手准备犒劳一下自己,准备再来一顿岩羊烧烤。

一边准备着,一边心想:

“好久没吃了,还真是想念呢。”

烧烤之前,一切还如以前那般的美好。

坐忘殿里,金佑看着无上之间的交流,听着他们时不时发出的争吵,摇了摇头,心下想着:“只靠这些人,人族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还好有大哥,有三弟、四弟,后面还会有无数的人族勇者,有蝼蚁望天的信念,有蚍蜉撼树的意志,有不畏生死的勇气,一定会有的。”

金佑心里暗自下了一个决定:“需要重新组建一个人族的组织了。既然大哥他们实施的是天罚计划,那这个人族组织就叫天庭,天罚则是代天巡狩,替人族出征。现在五族用三十三重规则之力笼罩沧澜人间,等人道崛起时,天庭一定会演化成三十三重天镇压五族。”

想到这里,金佑却是苦笑了一下,心里暗问:“真的有那么一天吗?”

会的,一定会的。

金佑眼神里散发坚定不移的光辉,心里面开始不断地思量。

巨石峰上,

徐天对着铁柱说道:“大柱子,你说这些神族降临了,一个个都是那么的无敌。后面还会有无数的外族强者降临,我们真的还能过现在这样安闲自在的日子吗?”

铁柱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不论是谁,如果不让我好过,那也得问问我等蒲刀愿意不愿意。”

徐天笑了:“你还真是一根筋。不过却是说的很有道理哦。曾有人说过,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里。我们还得努力修炼,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

铁柱笑着说道:“嗯,我就是这么想的。”

顿了顿,铁柱却又问道:

“小天,那个大炮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跟我的蒲刀比起来如何?”

“呃,这个嘛。大炮就是------就是-----就是很大很大的苍蝇拍,但凡有蚊子啦、苍蝇啦,绕的你心烦时,‘啪’的一声,世界就清净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徐天支支吾吾地信口胡说道,然后看见铁柱又要开口,急忙转移话题说道:

“好啦,当然是你的蒲刀厉害啦。你那蒲刀可是无解的一刀,未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战无不胜的战神的。”

铁柱看到徐天赞叹自己的流云一刀斩,不由地点着头,开心地笑起来,顿时忘了刚才想问徐天什么来着。

玄女峰上,

君月看着修炼的慕雪晴说道:

“妹子,你天生剑心通明,修炼剑道当一日千里。可是现在,你的剑心却是蒙尘了,是以你迟迟不能踏入剑道的无上之境。哪一天,当你能拂去剑心上尘埃时,就是你踏入无上成就天人之际。”

慕雪晴语气平静而又无比坚定地说道:“我知道我的剑心上有东西,剑心不再通明,但是这东西对我来说,它不是尘埃,而是我最珍贵的,是值得我用生命守护的。世人皆笑: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我却相信,只要蚍蜉不断地成长,未来一定会成功撼动那棵曾经仰望着的大树。因此我不会丢弃它,我也一定会踏入无上剑道至境。”

君月看着执着的慕雪晴,却是无言的沉默了。

曾经在仙界,也有那么一个小姑娘,从小修炼资质非常差,可是这个小姑娘却是不信这些,历经千难万苦,吃尽了兖兖红尘之苦,最终屹立仙界巅峰,成了仙界独一无二的女帝,威慑整个仙界。

两者是何其相似啊,这个丫头以后一定会名震六界的。

君月心里默默地说道。

地下空间里,

李沉舟迟迟没有突破无上,霸气无比的信念日复一日地不断消弱,内心不断拷问着自己:“难道我真的不行?真的不能登临绝顶,去看那无边的风景。”

“不会的,不会的。朕自小就在这红尘打滚,吃了无尽的苦头,受尽了无尽的奚落,才修炼成了虬龙棍和一对铁拳,赶走了沧澜城里鱼肉乡里的飞斧帮,受到大家伙的拥戴,名声响彻沧澜江南北。后来,朕立志要扫平世间污浊,还百姓一片清朗的天空,于是朕起兵沧澜,对能人异士礼节备至,朕的军队所到之处,对百姓更是秋毫不犯,但却被那几大诸侯笑我蚍蜉撼树,蝼蚁望天。可是,朕成功了,治下百姓安居乐业。”

“古尔弥对爱人那有如大海般的深情,朕做不到。”

“夫子对世人启智教育之道,朕也不如。”

“青云子对道祖的无限虔诚,朕不敢为之。”

“佛门的修来世之法,朕不相信。”

“赵无极嫉恶如仇的赤子之心,朕不曾拥有。”

“澹台明镜那守护兄弟,不动如山的心境,朕自愧不如。”

“方逝水的机缘,朕可以求来,但朕,不屑为之。”

---------

众多无上突破的经历,在李沉舟那逐渐开始模糊的意识中闪现,却是不断地被他下意识里霸气地否决。

“唉,终于要结束了,只是不甘啊。”

“朕还没有完成夙愿,还没有一统沧澜,还世间朗朗青天,真是不甘啊。”

“罢了,罢了,朕也已经尽力了,只是天不予我啊。”

渐渐迷糊的神觉里,闪现着无数百姓安居乐业的画面,有退伍的伤残军卒在墓前缅怀战友,有汗流浃背在田里劳作的老农,有城池之中那兴盛无边的小吃天街上的人来人往,有走街串巷叫卖声不断的小贩-------

“临了临了,没想到朕最挂念的不是皇儿,不是爱妃,不是大秦,而是这些市井小民,却是他们一直在朕的心里。”

“朕曾经立誓要守护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朕变得开始漠视他们的疾苦,不再理会他们的意念了。”

“忘记了自己最初的誓言,忘了自己起兵的初衷,忘了自己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忘了没有他们,朕其实什么都不是。”

“脱离了子民的朕,已经不配成为他们的至尊,漠视着子民疾苦的朕,其实已经成了自己当初憎恶的样子,不再理会子民的意愿,子民也就不再支持于朕。”

“朕明白了,原来他们才是朕的天下,是朕的大秦。”

“外界强者降临,他们怎么办?”

“他们一直都在------一直都在等着朕来守护他们。”

“朕要一直守护他们。”

李沉舟不断地灵魂拷问中,没有注意道自身那不断衰竭信念开始逐步坚定起来,周身的元气与地下空间的元气不断地交换吞吐着,周身红光时现时隐,地下空间虚空之中凭空出现朵朵小红花飘落------

良久,李沉舟愕然:“朕踏入无上,成就天人了?”

原来,这些市井小民,才是朕的根基。

原来,不忘初心,才能成就天人,踏入无上。

原来,只有这些被武道强者视为蝼蚁,渺小如蚍蜉的市井小民,才是朕最强大的力量根源。

朕来了。

那些高高在上之辈,朕来了!

无视人间疾苦之徒,朕来了!

一道冲天的霸气一闪而逝,李沉舟的身形从地下空间里消失了。

只有一句话在地下空间里回荡:

“原来,蚍蜉真能撼动大树,蝼蚁亦可仰望苍天。”

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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