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刚说完话，一辆厢式货车从厂门口驶了出来，这是用来运送牛奶的车辆。也许运输的距离不远，所以车子的后备箱上没有盖帆布，一箱箱玻璃瓶装的牛奶整齐地摆放着。

陈言见状立刻缩起脖子，把脑袋埋进了草丛。他小声自语：“这么早就开车，很可能是老李。老李喜欢开快车，我应该用小石头，免得车子翻倒。”

他抓起地上比较小的石头，做好了投掷的准备。

由于这里是上坡，司机刚出厂门口就开始猛踩油门加速。陈言紧握着石头，等车子前半部分进入弯道，他抓住时机把石头扔到了车子的后轮前。

陈言扔得非常准，车子的后轮立刻轧在了石头上。由于车速较快，车身被震得高高跃起，装在车厢里的牛奶整整一箱被震落！

牛奶箱从车厢掉下来，直直地朝地上掉落。要是陈言之前没有在地上铺一床破棉被，那这些玻璃瓶装的牛奶很可能全都摔碎了。幸好牛奶箱掉在了破棉被上，顺着它翻滚着滑进了陈言所在的草丛里。

陈言紧紧抓住这箱牛奶，得意地说：“成功了！一箱牛奶到手啦！”

原来他费了这么多功夫，并不是为了报复谁，而是想要搞到一箱牛奶。不过牛奶不是用来喝的吗？他为什么要说是洗面奶呢？

答案很快揭晓，陈言继续说：“就是不知道用牛奶洗脸真的会有美白效果吗？要是妈妈用了没效果，那我之前的练习就白费了。不过电视广告里那些女人总说‘肌肤如牛奶般光滑细嫩’，我想来就算没有美白效果，美容效果应该还是有的吧？先拿回家试试看吧。”

为了搞到牛奶来给妈妈美容，陈言费了不少心思。花钱买他负担不起，去偷也违法，所以最后他想到了这个办法。通过不断实验和摸索，他花了一个礼拜时间终于练出了这门“好手艺”。

怀里抱着一箱牛奶，陈言仿佛看到了妈妈脸上露出的微笑。他激动地抱起牛奶箱就往回走。

傍晚六点一刻，陈言抱着用外套遮住的牛奶箱走进了自家大门。与十五年前相比，这间房子变化很大。原来的小瓦房已经变成了两层楼房。虽然堂屋里还放着破旧的八仙桌和太师椅，但在楼房里显得有点古色古香。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或许也适用于陈言的古老家具。

陈言气喘吁吁地抱着牛奶箱走进厨房，传来的香味让他更加期待。

陈言还没走进厨房，就兴奋地笑着问：“妈，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他进入厨房，看到妈妈正在炒菜，妈妈回头用手势示意要保密。陈言顿时猜到了，“哼，你知道我最爱吃的红烧肉是吧？”

妈妈听了，笑容满面，用手抚摸着陈言的鼻子，好像在夸奖他的鼻子灵敏。陈言得意地说：“当然！我对家里有什么吃的都能闻出来。红烧肉的香味怎么可能逃得了我？”

妈妈含笑点头，但陈言却注意到她眼角的鱼尾纹和因风吹日晒而黝黑的肤色。他小声说：“妈妈，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回来，吃饭的时候给你看。”

妈妈有些惊讶，用手势询问是什么。陈言笑着说：“你别问，等会儿就知道了。对了，爸爸出海还没回来吗？”

妈妈点了点头，陈言担心地说：“都五天了，不会有事吧……” 他话还没说完，妈妈轻轻敲了他的脑袋，示意不要说不好的话。陈言赶紧笑着说：“爸爸当然没事啦！”

尽管陈言觉得渔民们有些迷信，但他不愿让妈妈担心，只能装作迎合。

晚饭后，陈言主动收拾碗筷，然后回到房间写作业。虽然即将面临中考，但对陈言来说，这些作业都是小菜一碟，很快就完成了。他整理好书本，走到二楼的储物间。

二楼通常不住人，是用来存放捕鱼工具和杂物的。陈言走进其中一个小房间，关上门开始忙活。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坏掉的电视机和收音机主板，这些都是从镇上修电视机的陈老爹那里要来的。

陈老爹是陈言妈妈的帮助下出生的，如今陈妈已经不在了。陈老爹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不错。他曾在省城的电视机厂工作，退休后回乡开了家电修理铺，虽然主要是修电视机，但也维修其他家电。

陈言从八岁时，家里买了台金星彩色电视机，从那时起，他对电视机充满了兴趣。他常常想知道电视机里是怎么出现人物的，不解地想：“奇怪，人怎么会在这么小的电视机里面？”

那时陈言向父母提出这个疑问，但爸妈都是渔民，没有受过教育，对这个问题一无所知，无法给予答案。这使得陈言对这个问题更加好奇，一直等到他认识了修电视机的陈老爹，这个谜团才得到解开。

随后，陈言对电视机产生了浓厚兴趣，特别是电视机的内部工作机制。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他就常常闲暇时光跑到陈老爹的维修铺里学习相关知识。渐渐地，陈言迷上了电视机维修，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电视机维修师。而到了现在，这个理想也从未改变过。

小时候的孩童总有着崇高的理想，同年龄的小朋友长大后往往梦想成为科学家或教师，还有些人则希望成为警察或医生，然而，陈言却是与众不同，他的志向是成为一名电视机维修师。

此刻，陈言手中拿着一块损坏的电视机主板，这是陈老爹在修理电视时取下的废弃物，对于陈老爹来说，这主板已经无法再使用，然而陈言并不这么认为。

虽然这块主板历经时日，但上面的绝大部分元件都是好的，只需将坏掉的部分更换，它便能重新启动。

陈言手持一台陈老爹淘汰的旧万用电表，开始逐个检测这块主板，找出其中的故障。

这项工作异常枯燥，同时对细心程度有极大考验。陈言全神贯注地逐个检测，花费了许多时间，最终他找到了问题所在——原来这块主板上的一个电子回路出现接触不良。

陈言发现这一点后，不禁转头看了看堆放的其他电视机主板，皱着眉头道：“这个元件再次出问题了，难道这是个巧合吗？”

他从角落里拿出一本破旧挂历，翻到第三页，细细地阅读内容。

若有专业电视机设计师看到这挂历上的内容，定然吃惊不已。一页上呈现一张完整的电视机主板结构图，上面详尽标注了每个元件的名称和功能，甚至还做了相关批注！

这明显是手绘的结构图，若是专业人员根据设计图绘制倒也罢了，但陈言显然未曾接触专业结构图，这份绘制完全源于他自己所掌握的知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竟然能创作出如此惊人的成果，让专业人士感到应接不暇。

陈言专注地凝视着结构图的一处，经过约三分钟，他皱起眉头，嘟囔道：“这部分结构图有些不合理……特别是这区域，显然未考虑电子回路的紧密程度，稍有灰尘沾污即可能导致接触不良或短路问题……”

一直以来，陈言将权威设计视为绝对范本，现在却发现其中有问题，这令他产生矛盾。

然而，他不甘心局限于权威的错误，决定重新设计一张结构图。这念头在他心中膨胀，他翻到挂历的下一页，开始绘制。时而停笔，翻看一旁放着的电视机主板，又继续绘制。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唤醒陈言，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背上书包离家出发。

清晨的初阳温暖大地，陈言低着头，走在上学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双手比划，看上去颇为怪异。

大马路上，满眼都是背着书包上学的学生。他们大多成群结队，欢声笑语，偶尔还互相打闹。唯独陈言独自一人走着，没有加入任何小群体。

同学们已经习惯了陈言一个人独行的样子。看到他低着脑袋比比划划，没有人觉得奇怪或可笑。大家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子。

不知从何时开始，陈言逐渐疏远了同学们，更喜欢独自一人。同学们对他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态度，从不主动打扰他。在他们看来，陈言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是老师眼中的五好学生的楷模。能与他交流的估计只有那些尖子生和老师。

进入教室后，陈言将自己做好的作业交给小组长，然后坐在座位上发呆。

教室里的课桌椅都是单人单座，陈言因为学习成绩优秀，被班主任安排到了第二组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这可是班上最好的位置，因为离老师最近，可以清晰听到老师的讲课声。

早自习铃声响起后，同学们纷纷拿出书本开始自习，陈言也打开数学课本。不过他的目光却停留在课本上半天，没有动。自打课本打开后，他一直停留在同一页，显然，他又陷入了发呆。

附近的同学似乎已经习惯了陈言这种状态，就连班主任走进教室看见陈言这样也没有说什么。

都说成绩好的学生在老师那里享有一定的特权，果然不假。陈言上课时公然发呆，连班主任都不管，谁还能指责他呢？

整个早自习，陈言几乎都在发呆，直到早自习结束，李老师的声音才把他唤醒。李老师敲了敲讲台说：“各位同学，学校今天将开始计算机课程，大家带来计算机课时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