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吃早饭的心情。小禾对她的这份乐观极为佩服。一般女子如果在宫里受刑被辱，早不想活了，可她仍然笑着和她说了半夜话，疼的时候呲牙咧嘴直叫唤，疼过去了就呼呼大睡，口水沾了满枕头。“别说是我的口水啊！”

沈陌尘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戴面幕的她，眉眼之中满是星星，让人看了眼前一亮，“睡前吃得多，睡姿也不对，容易流口水，我平时不这样的。”

小禾扑哧一声，把枕巾换了新的，说话也比之前放得开了：“小姐放心，奴婢打死也不说。”

沈陌尘笑了，贝齿皓白，眼睫乱颤，对着自己的手掌哈了一口气，摇头晃脑道：“宫里的东西还真是好玩意儿，连个洁齿的都好闻得紧。”

“小姐真好看！”

小禾简直看痴了去，她从来不晓得有这样的贵女性子如此好，她从来见的都是满口仁义贤良端着身架的夫人小姐们。沈陌尘的性子可不好。前世的她就是因为收集父亲出轨的证据替妈妈将他告上法庭的，可是妈妈第一次骂了她，父亲打了她，连带那个情妇都奚落她。一切都在妈妈被查出乳腺癌那天起被改变，她收心养性，她洗手作羹，她尽一切努力想让妈妈开心。可妈妈还是伤心离去，她站在墓前，看着那对狗男女惺惺作态，恶心得将碑前的鲜花打落成泥，眼泪竟是一滴也流不出来。“沈家栋，你有什么狗脸带这个丑女人来我妈墓前耀武扬威？你狗眼瞎了，找了这么个丑女人，我看着都想吐！你们爱去哪腻歪就去哪腻歪，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只求你们赶紧滚！”

“祝你们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她的父亲气极要打，她用手里烧火棍朝着沈家栋劈头就是一棍，仿佛那不是她爸，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烧剩的纸钱黑灰飞了她满脸，她想，临死前她都是个大花脸，倒叫那对狗男女看了笑话。她不是性子好，她只是个天生的乐天派而已。“嗯，我知道自己好看。”

沈陌尘嘿嘿一笑，浑不吝地勾了勾小禾的手，“所以小姐姐要不要跟我出宫去呀？”

小禾被她逗笑了，边给她挽着髻边道：“待会儿太后娘娘要和你说说话，小姐就不怕？”

“怕啊！”

沈陌尘将将能够站起来，“咝”地一声出了嘴，“我可不想再挨一回板子。”

小禾望着她清亮的眸子，收了笑，正色道：“所以小姐还是多顺着娘娘的话说，保命要紧。”

她瞧了瞧殿外走过来接人的嬷嬷，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扶着沈陌尘起身，出了门。“身子可好点了？”

梁太后免了沈陌尘的问安，竟是起身亲手扶了她到座上，一边的沈青竹瞪着她，没有出声。“孙女还是站着好些，疼得厉害。”

沈陌尘的身体恢复能力其实不错，受了不到三十杖，歇了一晚上，竟能走路，也是奇了。“昨晚上让宫里最好的外伤太医给你用了最好的伤药，效果还不错。”

太后大概是故意忽略掉她的话，好像她说的疼不是疼。“孙女也是受了太祖母庇佑，不然要被打死的。”

沈陌尘已经摘了面幕，受伤的额鬓处虚虚俺着一块帕子，盖住半只眼睛，怎么瞧怎么可笑。甚至有点滑稽。沈陌尘是故意的。这副长相还是有点招摇的，她不想再招了尉迟家的“青眼相加”。只不过，她说的这话，有点话中带刺。梁太后人老成精，岂能听不出来？但她虽然是大通朝最尊贵的女人，却知道她接下来说的话，确实有点不占理儿。沈陌尘还是故意的，她虽然在她面前是蝼蚁，但蝼蚁也有脾气，反正死过一次的人，捡的一条命都是赚的。况且她又不是傻子，总是收着爪子，在谈判一开始就会落人下风。“嗯，也是婉贵妃爱子心切，失了理智，你皇外祖还是向着你的。”

梁太后在座上看着她，温言絮语，“你也莫怪婉贵妃，昨天那阵杖，任是谁瞧了都会没了分寸，更何况龙子凤孙，哪个都很金贵。”

哼，龙子凤孙当然金贵，只有寓居公主府的她贱命一条呗！沈陌尘心里冷笑，面上却含羞若草。“是孙女不懂事，让太祖母跟着受累了。”

沈青竹终于没有忍住，出口呛道：“就知道你是个不省心的，多少次了不长记性，连累公主府一次不够，再来一次，你是不是没脑子啊！”

你他*妈才没脑子！你全家都没脑子！沈陌尘恨恨想到，抬头看了沈青竹一眼，忙忙垂下眼睫，有点泫然欲泣：“妹妹骂得对，姐姐是没脑子了，不该让太祖母为我忧心。”

“青竹！”

梁太后的语气是少有的严厉，指了她的鼻子道：“这么说话，陌尘该有多伤心？她可是你的姐姐！”

“你这个做妹妹的，当以姐姐为表率，哀家还记得你们小时候，你姐姐见你落水，大冬天的竟将你的双脚捂到自己的怀里，病了好些日子。这些你都忘了吗？陌尘作为姐姐，时时处处想着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她说话的？”

沈陌尘静静听着梁太后连珠炮似的话语，心想：这么多铺垫，正事终于要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