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没有闲逛的兴趣,很快就找到了最近的医馆。 出乎他意料的是,医馆里很是冷清。 一个学徒有一下没一下的捣药,一个老医师懒懒地蜷在躺椅上。 馆里没有一个病人。 姜望走进来半天,也没人招呼他一声。 他没有说什么,默默转去了第二家医馆。 第二家医馆的情况大同小异。 换做旁人来看,大概会觉得这没有什么问题,这座城市里的人很健康,因而没什么人生病。 但在姜望看来,恰恰说明问题很大。 以他家里开药材铺的经验,医馆和药铺这两个地方,永远都不会少人。 饥饿和疾病,是人类自有记载以来,便战斗到如今的问题。 超凡修士到了一定境界可以无视大部分疾病,甚至也无须进食。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走上超凡之途。 “看病吗?哪里不舒服?”
第二家医馆倒是有人招呼。 但姜望直接离开了这里。 不必再看了。 循着记忆中的位置,走到之前与莫子楚见面的小院。 叩动门环之后,不出意外,莫子楚正在院中。 姜望此来,并未隐藏行迹,若莫子楚不能发现他,那才叫奇怪。 这次再见,其人远不复之前状态,虽然竭力做出潇洒的样子,眉宇间仍可见压力堆砌的痕迹。 “使者此来何事?”
莫子楚没有把他迎进去的意思,就在院门口问道。 “镇上有人生病了。”
姜望说。 “你不会以为,我出身东王谷,就应该给人看病吧?而且那人还只是青羊镇上的一个普通百姓?”
“我以为,若出现什么可怕的疾病,你作为莫家少主,同时又是东王谷的修士,责无旁贷。”
“什么可怕的疾病?”
“我不知道。”
姜望坦诚地说:“但青羊镇有两个人死于同一种疾病,在发病之前,他们都来过嘉城,我想你应该引起警惕。”
“什么症状?”
“身上长黑斑,有恶臭。”
“尸体呢?”
“埋了。”
“后事都处理完了,你还让我警惕什么?”
“你是东王谷的高徒,你觉得是什么病?”
姜望问。 “你说的这两种症状,对应的疾病至少有一百种。有的很轻微,有的很可怕。你叫我怎么回答?”
“最可怕的是什么情况?”
见莫子楚一时不说话,姜望又道:“超凡的修士,也要承担超凡的责任。事关太多人的性命安全,我们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为此,我愿意与你冰释前嫌,莫家之前承诺给重玄家的赔偿,可以削减一半,用于救疾之用。”
在莫子楚看来,无论姜望还是重玄家,都只是嘉城这片地域上的过客。莫家才是此地不变的主人。 他对姜望的诚意的确很吃惊。 “最坏的情况……无非是乌祸。”
莫子楚说道:“但应该不是。我会专门调集本城的超凡力量,探究此事根由。目前看来,似与白骨道来嘉城的那个白骨面者有关,可惜你没有留下活口。”
“与白骨道有关?”
姜望沉吟道:“白骨道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莫兄一定要警惕才是。”
“我自然知晓。”
姜望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 无论如何,在医道方面,东王谷是权威。而且他也清楚嘉城对于莫家的意义,莫家应该比他更在意嘉城百姓安危才对,几乎没可能放任危险于不顾。 他是打算在青羊镇扎下根来的,把这里当做大本营经营,所以想要跟莫家缓和关系。 以后等他发展起来,或者与莫家必有一争,但现阶段还是低调潜伏得好。 …… …… 回到青羊镇,姜望第一时间嘱咐胡老根,戒严全镇地域。 将矿场那些凡俗护卫都调集出来,与镇上捕快编在一起,巡视全镇。 一直戒严到他觉得安全为止。 无论嘉城那边是什么方略、什么态度。 莫子楚说最坏的情况是乌祸,姜望就当做乌祸来对待。 在此期间中断的生产等各类损失,包括人吃马嚼,全由镇上和姜望本人承担。 这点损失,姜望承担得起。 或者说,他愿意承担。 重玄家在阳国的产业,基本都是类似于胡氏矿场这样的形式。在当地扶持代理产业的人选,招募当地超凡修士,或年或月,每次结算只看收益,不看其它。 这样省心省力,也不影响收入。但问题就在于缺乏深入的掌控。 重玄家之前对此的应对方式是,紧紧攥住超凡资源的分配。处理当地事务的,可以是当地人,但分配超凡资源者,一定出自重玄氏本家。 不得不说设想是很好的。但落到实处,效果没有那么好。 胡氏矿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平日里你侬我侬,定期上贡没什么问题,一旦有重宝出世,胡家起了异心,单方面就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将重玄家驱离。诚然重玄家有能力让任何背叛的人事后后悔,但损失已经发生。 而要将这些产业全部整合起来,使之可以作为重玄胜的后勤库房,之前的模式肯定已经行不通。 像姜望这样杀死胡氏父子,与当地掌控者莫家达成默契,就是办法的一种。 但终归不可能一路杀下去。 他现在并不急于迅速接手重玄家在阳国的所有生意,而是打算先打造以青羊镇为中心的基本盘,再辐射开去,如此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今在矿场,超凡力量有竹碧琼、向前、张海、 处理俗事有独孤小、胡老根, 姜望得以全身心的投入修行中,期间除了给安安和叶青雨回了一封信,便再无它事。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七天之后。 也即是道历三九一八年,齐历元凤五十四年,六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