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芜就这样笑着看他，也不说话。方母又垂下头开始擦眼泪，方父倒是懂了孟芜的意思，急切地推了一下郑以诚的后背，“你还做了什么？”

郑以诚却不说话了。方父气得又要抬手打他，“往人家小姑娘椅子上泼墨水、桌子里塞垃圾、还写字骂人，是不是你做的！”

郑以诚梗着脖子，“是我做的，但我没错！”

方父拍了一下他的后脖子，“没错？你再说一句没错？”

郑以诚却一声不吭，就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方母动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副站不住的样子。她走到孟芜面前，脸色苍白，“同学，我替我儿子向你道歉。”

说着，她微微倾身。“孩子他爸工作忙，我又身体不好，平时都没怎么管孩子。一直以为他很懂事上进，没想到……唉，是我们没教育好他。”

她眼中的泪水溢出来，顺着虚弱的脸庞流下来，她顾不上擦拭，带着哭腔，“要是以诚背上案底，他这辈子就都毁了。孩子，算阿姨求你了……”她语无伦次，“赔偿，对，还有赔偿！我们会赔偿你，多少都行……”她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坚定起来，“只要你能原谅以诚，多少都行。”

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她小声嘀咕了好几次，“只要能原谅以诚就行。”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忍不住动容。只有孟芜依然冷漠地坐着，上下打量着她。郑母的泪水滴到地上，她拿起手帕，胡乱擦了一把。郑父揪着郑以诚的耳朵，面目狰狞，“道歉！”

孟芜瞥了郑父一眼，语气淡漠，“行了，演过了，差不多得了。”

她平静地盯着郑父，男人竟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松开了手。孟芜捏着自己的手指关节，漫不经心地清了下嗓子。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向她。“我可以出具谅解书。”

孟芜懒洋洋地抬起眼皮，露出锐利的目光，“但是——”郑母急切地看向她。她依次扫过几人，“我先问几个问题。”

郑母连连点头，郑父注意到孟芜看向郑以诚的目光，把人揪过来，“认真回答！”

郑以诚毫无反应，郑父拍了他一下，“听到没有？”

孟芜略微抬手，示意郑父停下。她让郑以诚坐下，就坐在她对面。孟芜平静地看着他，“为什么针对我？”

郑以诚没想到孟芜要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后情绪激动，“你做过什么事自己不知道吗！你活该！”

郑父气得又要打他，被孟芜看了一眼，僵在原地，没再有动作。她依然平静地盯着郑以诚，“我做了什么事？”

郑以诚迟疑了一下，和孟芜对视，在深不可测的目光中不自觉说了下去，“谁让你和那么多男人乱搞，还抄袭方妍妍！”

他继续说着，话语不算干净，郑父郑母几次想要阻拦，都在孟芜的目光中停下来，不敢动作。郑以诚说完，才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面露惊慌，又强装镇定。孟芜似乎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还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拿我的本子？”

她没有用“偷”这个字，让郑以诚似乎放松了一点，“我看你很在意这个本子，就想……”孟芜了然地点头，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拄在面前的茶几上，离郑以诚更近了一点，看郑以诚肉眼可见地绷紧了身体，依然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又为什么拿钢笔呢？”

郑以诚绷得更紧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注意里面有钢笔，我真的只想拿走你的本子，真的！”

最后一个词像是喊出来的一样，声嘶力竭。他受不了了。孟芜满意地点点头。她直起身子，又散漫地靠在沙发上，语气轻快，“没注意——无所谓，事实就是你偷了一支价值千元的钢笔。已满十六周岁的人犯罪，负刑事责任。你多大了？啧，真不巧，十七岁。”

孟芜看着神情紧张的郑以诚，继续说下去，“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或者多次盗窃、入户盗窃、携带凶器盗窃、扒窃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她轻笑一声，看见郑以诚哆嗦了一下，“运气挺好，那支笔不算贵，也就几千块钱吧，只能算是数额较大。”

孟芜其实只是想吓吓郑以诚。郑以诚情节轻微，又是未成年人可以从轻处罚，只要认罪态度良好、退还赃物，本来就可以不予起诉或者免除刑事处罚，顶多予以行政处罚。但郑以诚不懂，听孟芜这样说，吓得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孟芜脸色平静，又弯下腰来，手撑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郑以诚。直到郑以诚被盯得心里发毛，小动作不断，孟芜才缓缓张嘴。在郑以诚紧张的目光中，孟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郑以诚实在受不了了，双手捂住脸，声音闷闷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孟芜这才收回目光，“怎么想到这样做的？”

郑以诚皱着眉，不太明白，“什么？”

孟芜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停留在他脸上，慢悠悠的，一字一顿，“是你自己想这样做的，还是——有人在教你。”

郑以诚依然捂着脸，没说话。孟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手放下。”

在人照做之后，孟芜伸头过去，在郑以诚惊慌的眼神中压低声音开口，语气中带着诱惑，“如果有人教唆你犯罪，他从重处罚。你还是未成年，可以从轻处罚。”

郑以诚沉默着低下头，半晌才又抬头，轻轻开口，“不是我。”

孟芜懂了他的意思，“大点声，怎么想到这样做的？”

郑以诚嘴唇蠕动着，手指都在发抖，他提高音量，“是黄谦恩教我做的。”

孟芜满意地靠回去，“以上所说是否属实？”

郑以诚点头，又在孟芜的注视下，认真回答，“是。”

孟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同意出具谅解书。”

然后，她看向在场的老师，“但我希望学校对他做开除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