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木块之后，她看着沾满木屑的工作台和锯子，还是陷入了沉默。她的手伸出了好几次，忍着没有再次消毒，认真地继续锯木头。手机响了，她艰难地拔出卡在木头里的锯子，摘下手套扔在一边。“季总？”

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很年轻，大概二十多岁，像那种干练女强人。“孟小芜，这么生疏做什么？上次你还叫我季姐姐的！”

孟芜的脸上多了点笑意，“什么事？”

季年唉声叹气，“只有有事情才能找你吗？”

孟芜沉默了。季年轻笑一声，“好了，不逗你了”，就恢复了正经的样子。“你设计的翠微系列珠宝现在已经面市，目前……”等季年的介绍结束，她突然听见电话另一端传来微弱的噪音，“孟小芜？你在干什么？”

孟芜锯完第五块木头，才“嗯”了一声。季年似乎本来还有些长篇大论，此时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无空老师，这都是你多年前的实际图存稿，这已经是最后一份了，请问——您什么时候进行新的创作呢？”

孟芜已经在锯下一块了，敷衍道，“很快……”季年追问，“那么这位很快的无空老师——您什么时候能把设计稿发到我的邮箱呢？”

孟芜掸了下身上的衣服，“先等等吧，我最近有点忙。”

季年好奇，“在忙什么？方便说吗？”

孟芜沉吟片刻，“在准备高考。”

“什么？”

常年情绪稳定的季年不禁惊叫出声。孟芜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仿佛丝毫没有发现这句话有多么惊人。季年仍然不死心，以怪异的音调确认，“你是——要参加成人高考？”

孟芜有点不耐烦了，“普通高考。我今年十八岁，正在上高三。”

季年有点精神恍惚，在她印象中，孟芜是个全球各地跑的艺术家，所以她从来没把时间如此自由的孟芜和学生二字联系在一起。她忽然想起，第一次与孟芜合作时，法务部的负责人满脸震惊地来找过她。那时，原料供应方出了些问题，她正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管这些小事。现在想来，当时大概是签订合同时，法务部已经被孟芜的年龄震撼到了。电话里安静了许久，只能听见连绵不断的锯木头的声音。“孟芜？”

孟芜停下手中的工作，“嗯？”

季年深呼吸，稳住自己的声音，“今年不用再做系列了，只要有一张单品的设计图就可以了。好不好，无空老师？”

孟芜恍惚了一瞬，没接住刚锯掉的木块，木头一路滚到了屋子的角落里。孟芜追了两步，手机也险些掉落，她眼疾手快接住了，想想自己这么多空闲时间，随口应下了。挂断电话后，她看着看着工作台上散落着的二十五块木头，艰难地清理掉其间混杂着的木屑。在思考很久又翻了几次书之后，她终于还是放弃了用湿巾擦拭木头的想法，鉴于木块不能做防腐处理或者在表面涂清漆。她只能打着哈欠，一次次做着无聊枯燥的工作——用小刷子逐个清理木块。孟芜不想继续完成其他的步骤了，她现在只想躺在床上，抱着舒适的枕头看书——如果还能有一杯咖啡就更好了。但她舒服懒散地休息时，她不知道的是，远在学校的邱盈已经慌乱地不知所措了。当邱盈看见孟芜上热搜时，网上已经闹得很大了，她无力阻止。顿时，她的头上冒出了冷汗，耳边只有男人冷漠的那句“少给我找麻烦”。她绝望地想，大概她要被放弃了，她可能永远无缘这样一项伟大的研究。邱盈急切地给木院长打电话想寻求帮助，但木院长不置可否。就在她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她那部厚重的特殊手机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