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也是叶兰教你说的？”

“不，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恨叶芷，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接受她做母亲！”

周明琛深邃的眼眸危险一睐，“那你便在池子里好好泡一夜，仔细想想到底错在了哪里。”

说罢，他不再去看女儿，推门进了里屋。桌上正染着一盏残烛，火‘啪嗒’一声炸开，映的窗边女子身影愈发纤细。“叶芷，你莫要把小水的话往心里去，她还小，分不清是非。”

“已经五六岁了，叶家村许多女子十三四岁就得嫁人，这也算年纪小么？”

她一说起小水，就头疼欲裂，“我曾经觉得那孩子心性纯良，只是太容易遭到别人的挑拨，没想到还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她太蠢了，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楚。”

一个正常的人，好歹能分得清谁对她好，谁对她坏。叶兰从前嚣张跋扈，对周家人动辄打骂不休，这种货色，换个有脑子的肯定会离得八尺远，可小水倒好，上赶着贴上去听她的鬼话也就算了，偏偏听还全都信了。这不是蠢是什么？“小山小水的母亲去得早，我性格沉闷，只能尽全力让他们吃饱喝足。小山是男童，大多数时候会跟着同龄的孩子到处奔跑玩闹。”

他声音顿了顿，又道，“可小水不同，因为周家贫寒，叶家村许多女童都不愿意和她接触，久而久之，她只能跟在一群嘴碎的妇人身后。”

村妇是什么德行自然不必多说，整天东家长西家短，年幼的孩子就如同一张白纸，别人怎么做，她也会有模有样的学回来。久而久之，小水就成了现在这种别扭又尖酸刻薄的性格，很难一时半会纠正过来。虽然周明琛后面的话没有说，但叶芷也能猜到个几分。她视线从窗口飘向了院内的水池，无奈道：“要不是被气急了，我哪里舍得惩罚她，骂几句不疼不痒，她根本不会长记性。”

“嗯，就让她在那泡一夜吧，等她受不住了就会哭闹，到时候再解绑抱回房中。”

“行，听你的。”

反正恶人做都做了，绝对不能半途而废。这一晚，小水在池子里泡到了天亮。小山舍不得妹妹，搬了张凳子坐在池边，至始至终默默地陪伴着。东方已经破晓，鸡鸣声不绝于耳。叶芷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起身去了院子。水池内，小水还在里面泡着。她的脸上惨白一片，眼睛却黑的发亮。“怎么样，现在知道错了么？”

“我没有错，有本事你就把我淹死，否则我早晚会报仇的！”

叶芷淡笑，“不错，骨头倒是挺硬，这一点像你爹。”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放了我！”

“我昨天说过，只泡你一夜，绝不会食言。”

她上前替小水解开了手上的绳子，“行了，你现在自由了。”

哗啦一_小水像一头脱缰的小野兽，突然从水里跳了起来，池水把叶芷的衣服全给浸湿了。“坏女人，走着瞧吧，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小水怒喊了一声，迈着肿胀无力的腿跑向了偏屋。叶芷低估了小水有多倔。从那一天被丟进池子里惩罚了一夜后，这孩子每天连见她都不肯，吃饭都得让小山盛好了送去偏房。不过对此叶芷并没有放在心上，孩子嘛，喜欢闹脾气也是有的，所谓的恩恩怨怨，等时间长了就逐渐淡忘了。一日上午，小水不需要去私塾，背着竹篓独自在山脚底下采蘑菇。章丽丽大老远就看到了她，匆匆忙忙跑了过去凑近乎，“小水，你已经好几天没去私塾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关你什么事！”

她就跟吃了炮仗似的，见谁都得炸一脸。“小水，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章丽丽委屈的缩了缩脖子，“周家的事我已经听娘亲说了，表姐是不是把你丟在水池里泡了一夜？”

这么丟人现眼的事，居然连外人都知道了，小水羞恼的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唉，我娘亲说，叶芷从前唯唯诺诺，可去年却突然性情大变，指不定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干净的东西？”

小水疑惑道，“什么意思？”

“叶家村前面那座山曾经埋过不少无名的尸骨，那些人怨气不散，就化成了邪祟这类的东西，表姐经常在那走动，说不定是被鬼魂给附身了。”

古人大多对神神鬼鬼这类的很敬畏，小水从小跟在妇人们身后长大，乱七八糟的事听得多了，更对此深信不疑。她惊恐的往远处的山坡看了一眼，“你说的没错，她的确性格大变，如果真的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我该怎么办？”

“你别怕，我这有一样好东西。”

小水从袖口里摸出了一个瓷瓶给她，“这是我娘去镇子上拜佛的时候，特地向得道高僧求来的，是一种驱邪的符水。”

“该怎么使用？洒在她身上？”

“不，需要掺和进食物里。你回去以后，偷偷倒进她的茶水或者饭菜中，一吃下去就能见效。”

小水颇为质疑，“不会有毒吧？”

“这怎么可能，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有毒的东西给你害人啊。”

“也是。”

章丽丽向来懦弱怕事，确实不可能有那种邪心思，“行，符水我收下了，多谢。”

“别跟我客气，都是应该的。”

小水将瓷瓶塞进怀里，心情愉悦的背着竹篓回了家。只要坏女人喝了这个就能变回从前的样子，虽然会时常打骂人，但至少不会迷惑住爹爹和哥哥。她要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模样。“爹，我回来了。”

小水走进院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周明琛正在修缮栅栏，见她衣衫泥泞，不悦的皱起了眉，“怎么弄的满身都是泥。”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我想着后山潮湿，应该冒出了不少蘑菇，所以就去采集了一点回来。”

她把身后的竹篓拿了下来，“爹，您看，足足半筐呢，晚上可以做菌菇汤吃。”

“嗯，先去洗漱干净。”

“好。”

小水进房间洗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再出去时，叶芷已经站在了周明琛身侧。她眼珠子转了一圈，难得平心静气的打了个声招呼，“喂，坏女人，你看到我采的蘑菇了么？”

“看到了。”

叶芷以为这孩子已经放下了芥蒂，愉悦的掀起了嘴角，“想吃菌菇汤？”

“没错，你给我做。“好，我去厨房准备。”

成年人对于孩子大多不会怀有防备心，更何况还是养在身边朝夕相处的继女。叶芷把蘑菇拿去厨房处理了一下，特地加了一只整鸡进去，做了一锅小鸡蘑菊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