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霖看着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文邵打的那一拳开始隐隐作痛。“爹地，小沉求求爹地了，放了麻麻好不好，你欺负小沉，小沉不该打你，小沉知道错了，爹地……”小沉晃着韩霖的裤脚，哭声在走廊里回荡着。不少人探头探脑的出来看戏。韩霖缓缓蹲下身，与小沉平视，他握住小沉的手，一看掌心摔破了皮，冷峻的目光柔和了几分，“疼不疼？”

小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长长的睫毛上被眼泪黏在一起，眼泪不断的顺着小脸流下来。“不疼不疼，爹地你放了妈咪好不好？”

孩子的目光澄明，韩霖看了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对黎晏道：“把他带去包扎一下。”

“我不要！你先放了麻麻！”

小沉死死抓着韩霖的袖子，说什么也不肯走。韩霖一把将他抱起，交给了黎晏，后者有些迟疑，他看了眼手术室，一狠心将孩子抱走。“坏人！你放下我下来！”

小沉怕打着黎晏的肩膀，见挣脱不掉，他冲着韩霖喊道：“你不是我爹地！你永远都是不我爹地！我讨厌你！大坏蛋！”

沈文邵咧嘴笑了，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韩霖啊韩霖，活该你孤独终老，你亲手杀死了最爱你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有人再爱你了。”

“滚。”

韩霖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视线却盯着自己的手掌，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不见了。……苏亦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她伸出双手，想要去摸自己的眼睛，却又退缩了，她手指缓缓握成拳，眼泪无声的淌了出来。“再也看不见了么……”‘啪嗒’一声，强烈的光线充斥着整个视线，她下意识的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睁开眼看到了纤细的手指，她顿时一愣。透过指缝，看见一个高大的身体，银色的衬衣，白色的西服，等等……苏亦猛然抬头，一张俊冷淡漠的脸出现在她视线中。“我，我我……”苏亦一时不知是喜是惊，半天吐不出一个字。“你什么？”

韩霖弯腰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黎艾身体状况不适合手术，暂且保留你的眼角膜。”

“那小沉呢？！你说过会还给我的。”

苏亦激动的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一骨碌下了床，“是你说过会把小沉还给我的，你不会又要反悔吧？”

“苏亦，你能不能不要像个泼妇？”

韩霖语气轻佻，淡漠的让苏亦窒息。此时的苏亦发丝凌乱，脸上还挂着泪痕，要狼狈就有多狼狈，与他口中泼妇无异。“你别转移话题，医院我和你来了，捐赠协议我也签了，你们做不了手术和我没关系，你必须把小沉还给我。”

苏亦每次见到韩霖，几乎都在崩溃的边缘，这次也不例外，她在昏迷的之前，一直都在想，以后看不见了怎么办？怎么保护小沉，怎么斗得过韩家那群人？母亲的医药费怎么办？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除了迷茫和绝望，再也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孩子，不能给你。”

韩霖一盆冷水浇下，冻得苏亦浑身发抖，她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韩霖。韩霖又道：“不过你可以去韩家看他，或者在韩家住下，等他彻底熟悉了韩家接受韩家，你就可以离开。”

“什么？”

苏亦张了张嘴，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韩霖，你是不是觉得，我怕你，对你言听计从，所以就可以任由你摆布？”

“什么意思？”

韩霖眉头蹙起，他看到苏亦脸上的决绝，心里没来由的沉了沉。“或许，我真的不该回来。”

苏亦无力苦笑，“我都被你逼到这种田地了，我还能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一条命，我还给你，我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苏亦说完，猛地转头冲向窗台，一翻身跳了上去。韩霖猛地站起，冷冷道：“你敢。”

她回头一笑，风扬起她的发，单薄的身体孑然而立，一如当年在寒风中等他放学的少女，与他遥遥相望。这一笑，就像是将两人之间拉开了十年的岁月长河。他看到了十年前的她。“我早就不想活了，要不是小沉，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折磨我的机会吗？韩霖，我知道你恨我，我欠江若一条命，现在还给你。”

苏亦一个翻身，毅然决然的从十楼跳了下去，下一刻，她手腕一紧，抬头看去，是韩霖抓住了她。“苏亦，你居然敢？！”

韩霖伏在窗台，手里抓着苏亦，也不只是愤怒还是用力太猛，额头上青筋暴起，语气也格外凶狠，“你信不信你死了，你的母亲会给你陪葬？”

“好啊，那就谢谢你了，正好她早就不想活了，让她来陪我，至少黄泉路上也不会孤独了。”

苏亦笑的释然，窗外的风吹起她凌乱的发，眼中黯淡无光，一如死水。“好，你狠！”

韩霖咬牙切齿地开口，手里的力道却一点没松。苏亦跳下去的一刹那，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真的敢跳。“韩总，还不放手吗？我死了，我们就两清了，你也不会再看见我这个讨厌的人了，不好吗？你放放手啊！”

苏亦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出来的。韩霖怒不可遏，脑中闪过无数放手的念头，却在对上她那双眼睛时，手怎么也放不开。两人僵持着，苏亦察觉到韩霖的手心出了汗，正在一点点滑走，她笑的更加灿烂，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当着他的面，掉下去，以这样的姿态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大门忽然被撞开，一群医护人员跑了进来，韩霖已经没工夫去听苏亦说了什么，他猛地回头冷喝道：“还不快来把她给我拉上来！”

苏亦听见他的话，目光一变，旋即用另一只手推开了韩霖。韩霖手里一空，一整颗心都沉到了深渊，冷的窒息。他猛然一跃，抓住了苏亦的手，“想摆脱我？！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