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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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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正是网络短视频以及直播蒸蒸日上的时期。听姑妈说,大表哥自从失业后就是靠这玩意儿挣钱的。出于好奇和搞怪的心态,他在KS上注册了账号,紧接着便是乱七八糟的推送,初涉人世的他难掩震撼的心情——短短一个小时,他便看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他们独特的生活,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世界上真的不只有他这一个“生态圈”。大表哥学历低,也没什么特殊才艺,因此他选择了“段子手”的身份。十八万左右的粉丝,流量一般,不过看着平时严肃古板的大表哥居然在视频中是这般搞笑男的模样,苏星不禁感慨生活的不易,看来下次去姑妈家探望的时候,不能再往他的卧室偷放小强了。最近正值寒假,作为一个四大皆空的穷光蛋,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消磨这些视频,好好用另一种方式看看这世界。这是一种挺新奇的感觉,视野开阔的同时,他也体会到了这人间之广袤。“我打赌没人会看见我的直播,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分享这些日子的经历。我叫苏月,目前正在法国巴黎生活。巴黎的早晨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呢......”“啧,怎么卡了?”

苏星盯着眼前一动不动的面孔,眉头不禁微微一皱,该说不说,仔细观察的话,这女孩儿的样子真熟悉啊,名字也跟自己出奇相似。听了她莫名其妙的话,苏星往直播人数那一栏瞟了一眼,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直播间。不过他也没多大兴趣,正当他打算放弃等待浏览下一条视频时,女孩儿忽然眯眼一笑,缓缓凑近屏幕,轻声说:“终于等到你了,苏星。”

“......啊?我靠!”

苏星被狠狠吓了一跳,双手一个激灵,手机不小心滑落,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瞬间唤醒了他的神智,他连忙捡起手机,心疼的同时心有余悸地看向了屏幕。直播已结束。黑漆漆的屏幕倒映着他错愕的神情。“真是见鬼了!”

苏星嘟囔着,点开女孩的主页,账号ID是苏月,介绍那栏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作品,粉丝人数、关注人数皆为零。冷静思考了一会儿,苏星这才反应过来,女孩知道自己的名字倒是不奇怪,毕竟因为自己懒得起名,账号ID就是自己的名字,在自己进入直播间就会显示。但是,“终于等到你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也许只是一句关切的问候?毕竟自己是唯一一个进入直播间的人。但又为何突然关闭了直播呢?果然网络不是那么好玩弄的啊。苏星长叹一声,眼睛有些酸痛,他躺在沙发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思绪不由再次飘向了远方。巴黎......那是他们现在生活的地方。自己刚吃完午饭,那里却不过晨光微熹。不管多少次,重新掀开的记忆也只是缥缈的,无论是时间还是距离,他和他们对彼此来说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小星,快过年喽,把这些多余的冻肉给王姨送些吧,咋说人家平常帮了咱们这么多忙。”

厨房里传来奶奶忙碌的声音,苏星赶忙起身过去,只见奶奶正蹲在地上拿着几个大布袋子装肉,脸上满是喜气洋洋的神情。“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呢,再说人家也不缺啊。”

苏星一边帮忙收拾,一边无奈地吐槽道。“你懂什么,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情谊。过年要忙的事情可有很多呢,而且今年说什么你也得陪我看春晚。”

苏奶奶反驳道,还敲了敲孙子的额头。今昔不如往昔,那种玩意儿能有您这么坚强的老粉丝也算难得。苏星暗自想着,不由吐了吐舌头。“啊,说起来,王姨家那闺女应该也回来了吧,叫什么来着?哦对,是千亦吧?你俩不是小时候经常一块玩儿吗?这次正好可以叙叙旧呀。”

苏奶奶绑紧袋子,交给一旁愣住的孙子。“王千亦回来了?”

苏星不禁失声尖叫,“她为什么要回来啊?”

“你管得着人家吗你?消停点!”

苏奶奶推搡着孙子走向门口,又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去了记得问好,别总是冒冒失失的!”

苏星仍在为王千亦回来一事而失魂落魄,直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电梯门口,他才回过神来,扭过头望去,眼见老人即将关门,心急之下,苏星咬咬牙大喊一声:“他们今年还不回来吗?”

闻言,那只满是皱纹的手稍稍停顿,随后默默关上了门。三年了,原以为那张女魔头的脸已经模糊不堪,谁知奶奶这么一提,他才发现王千亦对自己的伤害只不过被时间尘埃掩埋,并没有消失。依稀记得她去大城市是为了学习钢琴,也不知多日不见,这家伙会不会还是那么暴力。寒风刺骨,宽阔的道路上一片萧瑟。他戴上帽子,把脖子缩进衣领里,露出一双被寒风刺得半眯的眼睛,纵使将自己掩藏得严严实实,他依旧能感受到那种刺骨的冰冷紧贴着衣服,缓缓给自己输送冷气。路过小卖铺,他实在受不了了,一脚踏进去想要取些暖。他来到放置奶茶的货架,才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是个穿白色棉服的少女,留着一头过肩的长发,即使被宽大的棉服包裹,也不难看出身材纤瘦,背影高挑动人。她的侧面轮廓十分精致,皮肤也很白皙。待少女转身去柜台付账,他才惊慌地扭头,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种赤裸裸的目光着实不太礼貌。好在少女并未发现,结过账后便向门口走去。待她从他身后经过时,门口吹来的风无意间带来少女身上淡淡的花香,苏星一愣,下意识微微红了脸。听到她踏出门口的脚步声,他这才松了口气。声音有些熟悉......虽然没注意长相,但应该是个挺漂亮的女生吧。苏星摇了摇头没再留意,要了一杯巧克力咖啡热奶,付过钱后一边美滋滋地享受着,一边提着冻肉离开。从前面的拐角过去便到达目的地了,为了在长辈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苏星一口喝掉最后的残余,将垃圾往垃圾桶帅气一扔,又整了整衣服,扬起嘴角直到完美的角度。确保无误后,苏星便提着冻肉,长腿一迈,潇洒向前。就在自己刚从拐角过来,他又不禁意间瞥到了一抹白色。而且是在王姨家的门口,就在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确实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进去了。他下意识想到了刚才的少女。不可能吧,从未见过王姨家有这号人物啊?苏星一边疑惑着,一边来到了这幢别墅的红木大门前。他摇摇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重新整理好表情,抬手敲了敲门。门开后,望着来人的面孔,以及迎面袭来的花香,苏星睁大眼睛,所有完美的表情在这一刻彻底崩解,他抑制着狂奔乱跳的思绪,难以置信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是......”少女似乎也有些吃惊,随即便挑眉一笑:“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啊。”

那双细长不失犀利的凤眼,那略带嘲讽的嘴角,那永远都具有挑衅性的柳眉......苏星心中关于白裙少女神秘美好的幻想狠狠破碎,短短三秒他便接受了一切事实,再次出声的语气,连他自己听着都颇为感伤:“是你啊,王千亦。真是......好久不见啊哈哈。”

王千亦不去搭理这家伙酸苦的语气,她看了眼苏星手中的冻肉,平静地问道:“来送东西的吗?我爸妈今天出去办事了,家里只有我和秦阿姨。进来坐坐?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苏星有些惊讶,她竟没有开口怼自己,眼神里也是从未有过的成熟。虽然多少有几分尴尬,但毕竟是童年玩伴,别说人家已经提出邀请,自己对她也是有孩童情谊存在的,一走了之也算过分。王姨家对他来说早已是熟悉的环境,但与三年未见的童年玩伴独处一室,气氛真是冷到了极点。王千亦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直低头盯着地板,不知是紧张还是在思索。午后温暖的日光透过一旁的窗户洒在了她瘦小的肩上,发丝镀上了一层闪耀的金光,低垂的眉目也被渲染得多了几分温柔。苏星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这细致的观察有些变态,为了避免自己再去胡思乱想,他只好出声打破宁静:“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钢琴应该早就过八级了吧?”

王千亦微微一愣,他居然记得自己离开前的钢琴级别。内心生出一丝喜悦,她点了点头:“都很好。钢琴也达到十级了。”

“那很厉害啊!恭喜喽。”

苏星由衷地赞赏道。“谢谢,”王千亦微微一笑,“你呢?这些年怎么样?考上那所高中了吗?”

“那是当然,小菜一碟的事啦,”苏星一脸洋洋得意的神情,语气也不由轻松起来,“初三那会儿我受不了蔡老头的啰嗦,发愤图强狠狠拼了一把,最后让所有人膜拜!”

王千亦见他这副嘚瑟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打趣道:“不愧是‘苏特曼’嘛,什么事都难不倒你啊。”

苏星闻言,脑海里最不想回忆的过去被一把掀开,想起自己举着奥特曼玩偶一脸傻气的模样,瞬间脸颊红得发烫,他无奈地撇了撇嘴:“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嘛,不值得再提了。话说你变化挺大么,越来越漂亮了哈。”

比以前要顺眼多了——其实他是想这么说。“你也......长高了好多。”

王千亦望着眼前的少年,褪去了以往的稚气,五官也长开了,眉清目秀,不再是以前那个傻里傻气胖嘟嘟的小矮包,虽然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但一直笑吟吟的,浑身散发着阳光的气息。“是回家过年的吗?过年后又回去?”

苏星问道。王千亦摆了摆手:“不会再回去了。和爸妈已经商量好了,以后我都打算在这里生活。”

“这样啊,”苏星若有所思,“挺好的,欢迎回来。那你打算在哪个学校上学呢?”

王千亦说出了那个全市闻名的贵族高中。苏星倒也不觉得奇怪,点点头表示赞同。“我该走了,奶奶还等我回家帮忙,”苏星象征性地将秦阿姨倒的水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略带歉意地说,“谢谢你的招待啦。”

“哦,好......再见,代我向奶奶问好。”

王千亦也连忙站起身,掩饰住内心的慌乱,微笑着挥了挥手。拧开花洒的开关,感受到流水无情的洗礼,苏星这才彻底冷静下来。“冷死了,丢人丢大了啊......”苏星懊恼不已,后悔到想要当场自尽。原本在踏出房门前一切正常,结果刚准备迈步走向大门,说时迟那时快,一条无情冰冷的细流从天而降,当场把他浇成个落汤鸡。随着一个盆“砰”的一声完美落地,他和身后的王千亦同时僵住了。尽管事后秦阿姨不停道歉,说是在二楼阳台浇花时没注意不小心将水盆碰掉了,但看见王千亦一边跟着道歉,一边忍笑忍到脸都被憋红,他总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但凡当时迟走一步......苏星长叹一声,也是幸亏自己身体素质够好,能扛得住没感冒。果然只要有那家伙在自己总是霉运缠身,没被水盆砸死都算手下留情。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令他有些在意。王千亦好心给他找了一套衣服,上衣有件白色的衬衫,她解释道是王叔的,但他看见那件衬衫的品牌时便想起自己的父亲也曾有一件一模一样,因为是父亲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所以他记得很清楚。本来他以为只是巧合,然而回家脱掉衬衫时,他却注意到了衣角内侧有一朵红色的小花。自己在幼年的时候,有一次为了给父亲庆祝生日,偷偷用红色的彩笔在父亲最喜欢的衣服内侧画了一朵小红花。可是,怎么可能呢?苏星仔细回想着,父亲和王叔的关系有这么好吗?他揉了揉太阳穴,思索过久后终于放弃,无论父亲和王叔关系如何,两人现在也是相隔千里,没必要再去深究什么,跟自己也没有关系。哼着小歌儿,他来到镜子面前,骄傲地欣赏着面前的“花容月貌”。自己如今帅气的模样一定让王千亦刮目相看了吧,瞧瞧这英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忽然一张模糊的面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眉头一皱,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禁为自己的结论大吃一惊。今天那个KS上名叫苏月的女孩......和镜子里的这张脸是真的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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