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享受了作为师父的福利，招呼着沈获坐下同桌而食，沈获也不客气，他和穆天然相处过一段时间，自是知道穆天然与常人的不同之处，他要是处处都显得小心翼翼反倒会然穆天然反感。“恩，这个红烧肉油而不腻，看来你的厨艺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穆天然吃了一块自己最爱的红烧肉赞许道。“什么蓝？”

生活是生活在底层的一群人，自是听不懂穆天然文绉绉的话。“就说是你现在比我厉害。”

被穆天然如此赞誉沈获当然是高兴的，嘴上却是谦虚道“师父说笑了。”

说这话沈获突然道“师父，高先生也在，您看是不是？”

穆天然知道沈获的意思，沈获这是在为他着想，谁都看得出高寒的不同之处，这样的人当然是能够巴结就尽力巴结的，沈获也知道高寒很是喜欢穆天然做的美食，所以这个时候提到高寒其中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他来多久了？”

“刚在雅间坐下，看着是在等人，弟子刚准备好食材，还没来得及动手。”

穆天然若有所思的点头“是该好好的感谢一下他。”

确实，穆天然能够进入青阳书院多亏了高寒当日的提醒。“走”穆天然霍的站起身来，喊上沈获就向着楼下去走去。沈获一脸的喜色，他能看得出来穆天然这回是要拿出真功夫了，这对他来说实在好不过的机学习机会。做完最后一道拿手菜，穆天然就拒绝了小斯的插手，亲自将菜送上楼去，他要当面答谢高寒。“你这样做恐非他所愿。”

“我就是要看看他身上都有哪些手段，这样才好查出此子来历。”

高寒无奈笑笑“你啊，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你对一人这样上心过，不过此子倒真是让人意外，竟然能够过了六明，而且还答的无可挑剔，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穆天然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之人的对话，说话的两人对他来说都很熟悉，一个是高寒，一个是莫离，至于他们口中的“此子”指的是谁穆天然用脚后跟都能想得明白，没有想到莫离让自己参加圣山选拔竟然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心中千回百转，穆天然却是不敢再听下去，对方要发现他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推门而入，当时看到莫离的时候，穆天然佯装一副吃惊的模样。屋内落座三人，高寒和莫离就不说了，至于那第三人当然是红娘了。看到穆天然，高寒豪迈一笑“我今日宴食为何如此丰盛，却是小友之缘故，快坐，快做！”

莫天然有些犹豫的看了莫离一眼，毕竟双方是名义上的师生关系，他就这样坐下了，对着无比尊师重道的世界之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冒犯。“今日这里无师徒，你落座便是。”

“莫离今日这里无师徒你就别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了。”

见是气氛一时有些沉闷，高寒说道。莫离闻言一点头，他也是为人师长久了，在弟子面前就不自觉的会保持一副不怒而威的模样，他面前的酒盏有穆天然的巴掌大，举杯便是向着高寒邀饮。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好，两人交杯换盏之间穆天然还能看到莫离那张严肃的脸上有着隐隐的笑意。“小友今次下山可是有何事？”

“些许小事劳烦前辈挂心，倒是要多些当日前辈的提点，否则小子可就没有机会迈进青阳书院的门庭了。”

抓住这说话的机会，穆天然赶忙道出自己的目的，向着尽快离开这里，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莫离对自己怀有目的，如此共坐一室难免有些不自在。高寒只是笑笑，看来并不想多在此事之上说些什么，穆天然也就明智的不再提及下去。“若是事了你这便回山去，圣山选拔可是就在眼前。”

说是今日无师徒，莫离却又用老师的口吻命令起穆天然来。穆天然闻言反倒没有那么急切的想要离开了，他犹豫片刻之后说道“学生不愿参加圣山选拔，还请老师收回成名。”

穆天然也是豁出去了，他和莫离的关系并非是和杨曦那种师徒之间的关系，杨曦的命令他不能有半点的违背，可是莫离就不同了。此刻清楚了莫离的意图之后，他就更加的不相参与到圣山选拔之中，大不了离开青阳书院就是，毕竟比之留在青阳书院，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的秘密被人完全的窥测道之后的结果，尤其是现在莫离还对他上了心。“我意已决不容更改。”

穆天然闻言咬牙，就在他准备戳破莫离打算的时候，一旁的高寒恰时说话了“青阳书院从来不强求学子做什么，莫离你却是违背了规矩。”

莫离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友竟然在这个时候拆自己的台，撇了一眼高寒。却又听高寒对穆天然说道“不过你既已和莫离有了师徒情分，却也要为自己的恩师做些考虑，你这老师心高气傲，最是忌讳落了脸面，此时让他出尔反尔恐他也是不会答应，如此你二人岂非断了这师徒缘分，不如这样可好。”

说着高寒一阵沉吟道“观小友也有些才气，你若能以酒为题当场做的一手文章来，我便替你说和一二你看如何？”

听着高寒这一说，莫离看着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虽飞如同高寒一般肚子里有写文章，可也知道当场做出一片文章的难度。“如此也好”莫离当即表态，漫不经心的端起酒杯一副虚席以待的模样。穆天然看着高寒，也不知这高寒只在帮自己还是在帮莫离，但是不管如何他却是心中暗笑。就在莫离举杯豪饮的那一刻，只听穆天然道“君不见，长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倒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莫夫子，高先生，将进酒，杯莫停……”吟到这一句的时候，穆天然举杯至已经有些表情惊讶的莫离面前，莫夫子，当然在这里指的就是莫离了，夫子就是老师的另一种称呼。这才莫离看来就是一种挑衅，而这却是是穆天然在挑衅。而被称做高先生的高寒再则大叫一声“好！”

应了穆天然的邀饮。“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为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琴声忽起，却是红娘不知何时盘坐与桌前，双腿之上方至一张赤色六弦琴，此刻素指拨弄，琴音绕耳，让气氛更加的高昂起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圣王昔日宴阵前，万马千军只等闲，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圣王昔日宴阵前，万马千军只等闲，只等闲。”

高寒的神态却不似气氛那样的高涨，反而透着万分的落寞。“圣王不在，今已无圣王当年之势，只余下一众长醉不愿醒之辈，可悲可叹啊。”

听着高寒这后面的一番话，穆天然才是知道高寒的落寞来于何处，圣王昔日宴阵前，万马千军只等闲，是穆天然有感而出的一句，在这个世界人族最为辉煌的时候便是圣王在世的时候，那时也是人族和妖族矛盾最为激烈的时候，与妖族决定人族命运的最后一战，圣王邀饮当时人族众位强者，宴后带领人族强者们与妖族爆发惨烈一战，那一战圣王与妖王同归于尽，人族强者也陨落大半，但是，也正因为这一战过后人族才算是在这个世界站住了脚跟。看着高寒落寞的模样，一旁抚琴的红娘听了手上的动作，素手轻抚高寒的肩膀安慰他。高寒对其温柔一笑，旋即恢复如常，对着莫离笑道“小友才气我自愧弗如，莫离你便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今日这酒喝的着实不痛快。”

说这话莫离竟是愤然离席。穆天然没这一幕弄的有些手足无措，看得出来今日的莫离是真的怒了，他也没有想到莫离竟然这样的好面子。看着负气离去的好友，高寒摇头苦笑“你若在青阳书院待得不痛快自可离去便是。”

“离开？”

穆天然闻言喃喃自语，离开固然是一个选择，他现在得罪了莫离想要在学习刀术想来是不可能，而且在莫离身边待着也有风险，只是离开青阳书院他又该何去何从，诺大个天地穆天然突然发现已无自己融身之处。穆天然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这是他最大的缺点，可是谁有没有缺点啦，穆天然并非完人。看着穆天然犹豫的模样，高寒暗暗一叹“其实你也不必想那么多，莫离此人好奇心虽重可气人并非心性不纯的歹人，其实他对你并无恶意。”

穆天然乍听此言，抬起头来“前辈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高寒只是笑笑并没有表示什么，但是穆天然心中已经了然，是啊，高寒一看就是一个无比睿智之人，他又怎么吃不出今日的宴食是出自自己的手，而且常来琼楼做客的他又怎会不熟悉每个人的习惯，而且其人的修为也一定不一般，想来早就从他来时的脚步声就辨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联想之下，今日的一切应该都是在高寒的刻意操控之下进行的，让穆天然听到他与莫离的对话，然后用委婉的方式让莫离打消对穆天然的关注。“前辈为何如此帮我？”

“你就全且当做我爱多管闲事吧。”

见是高寒敷衍，心知他不愿说出自己的心中的想法，穆天然也就不再追问。穆天然离去之后，红娘才道“今日为何与往常不同？”

她是最了解高寒不过的了。高寒笑笑“你指哪里不同？”

“当然是对穆天然。”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否则又怎会如此关照他。”

“今日与当日不同，当日你对他的在乎在这里。”

红娘说着一指桌上的菜食。“而近日……”“知我者，红娘也。”

说着他的神色忽然变的正色起来“此子心有猛虎，可是莫离所为，是要将这只猛虎提早的放出，为好友计不得已而至。”

“只怕莫离不会令你的情。”

高寒无所谓的笑笑“有的事情总是要尽力而为的，只求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如今这世道你这种人只能让人心生厌恶。”

“哎……”高寒长长的一叹“今日也有所得，想不到这把年纪了还被一个小辈教训，教人好不羞惭。”

“你已不问世事，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红娘当然知道高寒羞惭什么，恐是高寒在陷入情绪当中赶紧安慰道。“拿笔来。”

高寒神情忽的一震，看到此时的高寒红娘有那么一刻的愣怔，多少年了，没有见到高寒如此意气奋发的模样。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片刻就在桌案之上放好了纸笔。只见高寒在桌前站定，稍是闭目酝酿，待是睁开眼时，一双眼中精光流转，手中运笔如飞却是用上了修为。“君不见，长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大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写罢，高寒整个人似是已经虚脱，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椅上，但是一双精光流转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桌上那已经写满墨字的纸张。“红娘，你说这是否是天意？”

怔怔许久，高寒忽然道。一旁的红娘不无担忧的看着高寒，温声细语道“是你自己从来都没有放下过，那来得那么多的天意？”

闻声，高寒的面上泛出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