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大枝干，迅风街。虽然不如主路宽阔，但这迅风街依旧有四五丈宽，同时跑个三五匹马也没有问题。道路两旁商户紧闭，只剩各种摊位随意摆放着。不过，在战火的摧残下，这些摊位也都破损四散着。一路看过来，赵羿忍不住心生感叹：“对很多百姓来说，这些摊位就是他们谋生的手段，生存的根本。可惜战火一至，他们连仅有的活路也要舍弃掉，然后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躲过一天是一天。唉，战争啊！无论谁胜谁负，苦得都是老百姓啊！”

血源忍不住问道：“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这可不像你。这世间之道本就如此，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所以才会有人努力修行，拼命变强。总有人说，修行是条路，后人在不断追赶着前人。但是在老夫眼里，修行是棵通天大树，你抓不住，抱不牢，唯一能往上爬的办法，就是踩在别人的肩膀上。当你踩死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仅替代了他的位置，或许还能比他更近一步。可当你有一天停下来时，后面的人就会拖住你的脚，搂住你的腰，抓住你的胳膊，踩住你的肩膀，直到将你彻底踏进深渊！所以，要么将所有人踩在脚下，要么被所有人踏成烂泥，这就是修行。”

这一番话说完，赵羿忍不住陷入沉思。血源的话，赤裸又残忍，却绝不是没有道理的。当然，赵羿并不完全赞同这种你死我活的言论，但他的阅历毕竟不够，对于什么才是真正的修行，还没有足够的理解。于是他微微点头，回答了血源的问题：“我毕竟不是什么冷血到底的屠夫，对普通百姓升起同情，也是难免的事。不过，这不会动摇我的决心，该打的仗我会打，该杀的人我也会杀。感情不会左右我的理智，至少轻易不会。”

这番话说完，血源忍不住赞叹道：“很好，你的心智越发坚定，日后的道心越稳固，前途也就越远大，这是天大的好事。”

得到血源夸奖，赵羿的心情好了不少，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继续往前，渐渐的，开始有风声响起。原本还算明亮的夜色，也逐渐暗淡下去，有乌云国境了。赵羿仔细嗅嗅，夜风里透着几分凉意和湿润，驱散了先前的燥热与烦闷，令人心中颇为舒适。多年丛林生活，赵羿对雨水的到来一向敏感，他抬头看了看天，低低地声音说道：“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了，而且恐怕还不小啊！”

这样想着，他的脚步不停，还在向前。但下一刻，他却突然感到毛骨悚然，直接僵在原地。刚才又是思考接下来的行动，又是与血源交谈，他居然没有注意到，那监视自己的目光，何时消失了？是自己最后一次遇到寻夜士兵时？还是在巷道中行走，思考计划时？亦或是，刚才心生涟漪，同情心起时？周围的风声正在逐渐变大，天上的月光也越发暗淡，厚重的乌云即将遮蔽天地。赵羿稳定心神，枯残之力悄悄向外扩散而去。监视的目光消失了，这看似是件好事，但是，定山军怎可能放弃对自己等人的监视呢？当他们不需要再监视自己时，那只能说明，他们已经不需要再监视了。杀心已起！又一阵风声呼啸而来，旁边破烂的摊位上，几张旧布条“簌簌”作响。但是这一次的风，却再没有之前夜风的闷热，反而很凉，那种大热天跳进冰山之中的，透心的凉！“小心！”

“轰隆！”

“唰！”

血源怒吼的声音响彻耳畔，赵羿已经拖出残影，瞬间出现在三丈之外。一道炸雷凭空响起，震耳欲聋，令人心惊胆战。一道深寒的剑光在瞬间掠过原地，直接将残影绞成碎片。这还不止，剑光划过残影，又在地上斩出十余丈长的沟壑，才终于消散而去。这一剑的威力看似并不惊人，但就在腾挪的瞬间，赵羿已经清楚的感受到，这绝对是先天境的一击！全身的元气急速运转，赵羿立刻就欲取出噬风弓，出手应敌。然而落地的瞬间，他已经看到了五十丈外，那道高瘦的人影，还有那随风摇摆的右边衣袖。“万大人，对小人的罪责，金大人已经判罚过，您还想怎么样？”

赵羿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反抗，但心情已经无比凝重。刚才那一剑，力量凝而不散，速度既快且狠，至少有先天境中期的实力。若不是这位万大人不想破坏街道，这地上的沟壑，恐怕不止十余丈这么简单。而面对赵羿的问题，万大人冷冷一笑：“你是个聪明人，又何必明知故问呢？乖乖束手就擒，我少打坏些东西，你也少受点苦，对大家都好。”

万大人的姿态居高临下，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他曾经是先天境后期，断臂之后，才被迫跌落到先天境中期，以这样的实力对付一个后天境，实在绰绰有余了。赵羿也知道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能尽量拖时间，希望能有巡夜的士兵路过这里。不管这位万大人出于什么目的要对自己动手，但之前在军法处时，他没有正面对抗金大人，就证明他没有合适的理由善后。所以他才会自降身份，半夜来偷袭一个后天境。如果有巡夜的队伍路过，相信这位万大人也不敢再出手了。所以，赵羿恭敬地对万大人说道：“万大人，小人今日与您初次谋面，想必是没有旧怨的吧。今日之事，金达人已经做出裁断，小人实在不知还有什么罪过，值得您半夜偷袭？”

夜风越刮越狠，吹得二人衣诀烈烈。然而，再冷的风，也冷不过万大人饱含杀意的眼神。只见他抬起仅剩的左臂，并指如剑，缓缓说道：“一个宁国的奸细，还隐藏得如此之深，当然值得我出手。你也不必诡辩什么，我没有什么实质证据。今日之事，他姓金的装傻充愣，我可看得出来，分明是你在冤枉黄关法。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我却查到了另一个消息，你是自九方城逃回来的。一个弃城而逃的人，真的会有如此的荣誉感，连半句动摇军心的话也听不得吗？”

话到这里，赵羿眼瞳一缩，终于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他稍作沉默，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继续拖延时间。而万大人已经不想再跟他废话，指尖逐渐亮起一点锋芒：“老实说，当我决定来杀你时，我的心里还有一丝负罪感。可是刚才那一剑，算是让我清醒过来。拥有如此惊人的速度，你又怎么会是个普通的九方城逃兵呢？”

“轰隆！”

雷声再起，豆大的雨滴泼洒而下，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来临了！而在第一滴雨水落地的瞬间，一道纤细的剑芒呼啸而出，撕裂空气，直刺赵羿肩头！没有刺向要害，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想生擒此人，好挖出更多的情报。拥有如此实力的人，绝不会是普通奸细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