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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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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纪衡先打破了沉默,他低头一笑,然后抬头说道:“今日里,你哥哥……”宝瑛打断,她说:“不想听这个!”

纪衡又笑,又说:“都察院也没消息……”宝瑛又说:“这个也不想听!”

纪衡剑眉一挑,接着又说:“那好,我们什么也不说就逛逛这天桥地摊如何?”

“好啊!”

宝瑛片刻不等,立时开口接道,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句。纪衡瞠目结舌。纤纤素手偷偷自黑丝绒的斗篷里伸出,悄悄的握上了纪衡的手。纪衡直觉得入手一片温凉,他下意识的想要甩脱。谁知,那只小手却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掌,不肯松脱。纪衡无奈,尴尬的瞄了瞄四周的人,见无人注意他俩的举动,才低下头轻声呵斥宝瑛:“快撒开,两个大男人,让人笑话!”

虽是呵斥,可是言语间却不由自主的透着宠溺。宝瑛浑不在乎,她扬着小脸悠然自得的说道:“怕什么,这四九城的,能有几个人认识你?你还怕有人认出你么?放心,这是天桥,御史言官也不打这个地方过,没人能看见,别怕人参你!”

纪衡低头看着宝瑛,眼神中满满的柔情蜜意,可是张嘴却说:“可是着呢!现今我头上还顶着个大雷,你非让御史再加上一条‘偏好男风’么?那样的话以后可连媳妇都说不上了。”

闻听此言,宝瑛勃然变了脸色,她一手抱上了纪衡的胳膊,另一只手却掐上了他胳膊的里侧嫩肉,咬着牙恨恨的说:“你想娶谁?”

纪衡淡笑,平静的说道:“自是想娶一位温婉的淑女!”

宝瑛气的够呛,她的手忍不住加了把力气,接着说道:“你再说一遍!”

纪衡却似浑然不觉,他依旧淡笑,亮晶晶的大眼变的像个月牙,继续说道:“我说的是从前,可是自从遇到了勒保大人家的四小姐,什么温婉淑女都变得无趣了。”

宝瑛这才满意的松开手,她将两只臂膀全都环在了纪衡的胳膊上,洋洋得意的说道:“这还差不多!”

可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什么是自从遇到勒保家的四小姐,温柔淑女都变得无趣了?难道,她不是温柔淑女么?想至于此,宝瑛收起了笑嘻嘻的表情,不悦的瞧着纪衡。谁知,纪衡却后知后觉般的揉着胳膊哇哇大叫,“哎呦喂,您这手劲也太大了吧!我的小姐啊!”

表情夸张的不得了,宝瑛撑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二人在此卿卿我我、打情骂俏,一点都没浪费,尽数落入纳兰红日眼中。直到二人身影消失,纳兰红日才失魂落魄的转回家去。连马都忘了取,就那么一个人拖着瘦长的影子缓缓挪了回去。一路上,纳兰红日的脑子里一直回想的就是宝瑛的那句“有人许我嫡妻之位!”

原本,他以为那是宝瑛负气胡说,如今看来想必是真的了。甫一进花厅,纳兰夫人便觉出纳兰红日的异样了。这种异样她先前也瞧见过,就是上一次送宝络回京的时候,乍闻宝瑛客死异乡之时。只是,如今宝瑛早已活着回来,况且自家老爷也许了宝瑛贵妾之位,儿子是心愿达成,应该高兴才是啊!这让她十分的不解。她连忙迎了上去,将纳兰红日扯到了书房并且屏退了下人。因上次的事,事后纳兰文海在背后狠狠的责备了她,怨她不给纳兰红日在人前留面子,今日,她是长了个心眼。还没待她问什么,纳兰红日却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将脸埋在了宽大的手掌里。纳兰夫人倒不觉得怎样,她抚着纳兰红日的肩膀,柔声说道:“红日啊,有事和额娘说,别憋坏了身子!”

哪知,纳兰红日猛然抬头看向她,狭长的凤目里隐隐还含着泪水,他红着眼眶,嘶声道:“额娘,求求您,您和阿玛去说说,我要娶宝瑛为妻,她是不肯为妾的!可我也是不能没有宝瑛的!”

看着纳兰红日的样子,纳兰夫人不禁有些气恼,叶赫那拉家的嫡长子怎么这般的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还流了眼泪,可是看着纳兰红日悲伤的样子,纳兰夫人倒也不肯苛责自己的儿子,只是仍然温柔的劝慰道:“红日啊!嫡夫人的话那就是不可能的了,我倒是可以劝劝你阿玛,你委屈些让宝瑛做你的侧夫人可好?宝瑛那孩子也是好的,谁知道竟出了这样的事!”

纳兰夫人说着还从腋下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可是,她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想的是这该死的费莫宝瑛将自己儿子迷了个五迷三道,待她进门定要好好的磋磨一番。见母亲应允,答应帮助他去劝阿玛,纳兰红日喜出望外,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上前一步将纳兰夫人搂到怀里,激动的说:“多谢额娘,多谢额娘,我一点也不委屈!只要您能让宝瑛进门!”

晚上,纳兰文海刚从衙门回来,纳兰夫人架不住纳兰红日催促,就趁着帮纳兰文海更衣的当儿,将这件事说了。哪知,纳兰文海冷笑道:“我们也是诗礼簪缨之族,怎能容得下那样不清不白的女子做嫡妻,那日我说让红日纳费莫宝瑛为妾也只是闹着玩,哄孩子的罢了。就算我肯,那勒保能愿意么?你等着看吧,那宝瑛定是嫁与蒙古的王爷了,京里不会有人娶她做嫡妻的。”

纳兰夫人万般为难,但也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将纳兰文海的话和纳兰红日说了明明白白。纳兰红日愣了半晌,也不吭声,只是瞪着眼一头栽在床上,犹如死不瞑目一般。纳兰夫人看着心疼,想过去劝一下,谁知,纳兰红日一把扯过被子,兜头盖在脸上,根本不想搭理纳兰夫人。纳兰夫人又扯着帕子拭泪,这回是真哭了。她怕纳兰红日懊糟出病来。她将纳兰红日的样子说与纳兰文海听,纳兰文海却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甭管纳兰红日在家怎么闹腾,天桥地摊的两个人可是溜溜逛了大半天。过了晌午,纪衡催促宝瑛该回家了,宝瑛却充耳不闻,催得紧了,宝瑛便妥协,她说:“陪我吃些东西吧,这都过了晌午了,我不想饿着肚子回家!”

纪衡本待不依,可是又耐不住宝瑛撒娇打赖。他也是无法,任谁看了一个漂亮的小伙子摇着纪衡的袖子噘嘴、娇嗔都会忍不住回头再看两眼,然后眼神怪异的指着他俩叽叽咕咕,宝瑛倒是不管,纪衡坏了名声说不上媳妇她更乐意呢!可是纪衡不行啊,那也是要脸面的人啊!没招了,便应允了宝瑛的要求。要是知道吃个饭也有这么些个幺蛾子,纪衡也就不会同意和宝瑛来这么一顿了。倒也没吃什么好的,就是随便捡了一片临街的小店,吃了点回子的扒羊脸、酱牛肉,纪衡在四川呆了五六年居然也养成了无辣不欢的习性,宝瑛偏就不许他放辣。不放也就罢了,夹菜也和他犯别扭,他夹那块,她的筷子必定就覆了上去,偏不让他夹。纪衡气的直乐,忍不住抬头埋怨宝瑛,“你说你吃个饭也不着消停……”话音未落,他便停住了,饭桌对面的宝瑛正泪眼盈盈的瞧着他,她哽咽着说道:“我听大哥哥说,你的下人对你并不精心,你得自己照顾好自个!别吃太多辣的了,快开春儿了,上火!”

她夹了块扒羊脸直接送入纪衡的口中,纪衡仿佛受了蛊惑,乖乖的张开嘴接住,再也顾不得管旁人是怎么看他们的了。她接着又说:“多吃点肉,你太瘦,万一日后要是……”她没忍心说不好听的,吸了吸鼻子接着又说:“也比旁人能抗不是?”

纪衡低头,似在掩饰情绪,半晌他又抬起,直视宝瑛:“我的前途堪舆,或许就坐了大牢,又兴许被砍了脑袋。你还是……”他还没说完,宝瑛又夹了一大块酱牛肉塞进纪衡的嘴巴,将他的话堵了回去。然后接着说道:“你也别说这种戳人肺管子的话了,你若是坐了大牢,我便等着,若是……我便守着!”

她轻轻的用调羹搅着面前的羊杂汤,头也不抬的说道,语调虽轻,但很坚决!只觉得一股水汽从眼底漫了上来,纪衡连忙低头,喝了一口羊杂汤遮掩了过去。半天,他都不声不响,也抬不起头来。宝瑛的话又幽幽响起,她说:“宝麟倒是肯帮忙,可是他官职低微,怕是帮不上什么!”

纪衡仍旧不吭声,宝瑛又接着说道:“可是,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后悔的,在达州是你先说要娶我的,可不是我先说的,你可不能反悔!”

纪衡低头闷声一笑,泪水终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低声说道:“我还真是后悔了,后悔在四川让你爱上这样不堪的我。”

宝瑛嫣然一笑,说道:“早就知道你爱后悔,就这件事,你都反悔好几次了,我可得把你看住了!”

纪衡抬头,水盈盈的眸子显得分外的黑亮,他直视宝瑛,坚定的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他必定得救我,就凭我是纪衡!”

饭馆的小二唏嘘不已,他好替对面的两位爷惋惜啊!个子高的,丰神俊朗、姿态翩然;稍矮些的,眉目如画、粉妆玉琢。可是,真么好、这么妙的两个人儿偏偏还是个兔子,你瞧他们那个你喂我,我喂你的腻歪劲儿,还真是不避人儿了呢!还真是!哎!世风日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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