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一个老大夫正优哉游哉地品着宫里的名贵清茶，却时不时摇头，似乎有几分嫌弃。侍奉在旁边的太监不由得多了些敬佩。听说这个人是无谷神医的大弟子，虽常年在京城走动，却从不依赖于神医弟子的名声，于是许多人都只知道他医术高明，却不知其来历。没错，就是姚老大夫。此时的姚老大夫心情不太好，他前两日刚出了城，想去外面收集一些珍稀药材，却不曾想半路被一群人拦了下来。说是有贵人要见他。他只好跟着那群人回来，又一路风尘仆仆地入了宫，这皇家太医多的是，何必要他这个民间郎中？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因为六皇子的病情。“哼！”

姚老大夫想到这，不由得又摇了摇头，有些不屑。敌在明，我在暗，果然六皇子妃打了一手好牌，是个有心眼子的！旁边的太监见他又是轻笑，又是冷哼，赶紧赔着笑问道，“老大夫，可是这茶您不满意？”

这茶可是南方的官员上贡的，据说种植不易，一年也不过出几十斤而已。按理说，味道应该没问题。“粗茶淡饭，能入口即可。”

姚老大夫将茶杯放下，“茶好茶坏，老夫尝不出来。”

与其问他茶好不好喝，还不如问他这药草苦不苦。太监挠着头，正打算继续寻话的时候，就见外面有人过来了。他定睛一看，赶紧退后跪下行礼。“不愧是无谷神医的弟子，老大夫好心性。”

明宣帝笑着进来，“好一个粗茶淡饭，入口即可。”

姚老大夫点点头，也没反驳，他起身道，“草民见过皇上。”

明宣帝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问起了六皇子的现状。“朕知道你跟余家的关系极好，前几日也被那丫头私下里带着去看过六皇子，那你能跟朕说说他的病情吗？”

从前半句来看，姚老大夫就知道自己已经被摸透了。不过这也无所谓。皇家要找人之前，自然要将上下祖宗十八代都弄个清楚。他斟酌一番，“是中了毒，只是这毒罕见，是雍国那边独有。”

明宣帝皱了半晌的眉头。“宫里的太医无能，只说是昏迷不醒，身子虚弱，连个中毒都看不出来，那个小丫头可知道？”

见姚老大夫点头，明宣帝叹了口气。这个小丫头知道了这件事，却依旧瞒着，什么都不说出来。是不信任他这个当父皇的？姚老大夫可没兴趣听他唉声叹气，说的直接了当，“草民是解不了这个毒的，当年草民跟着师父学医的时候，见过师父的医案上有过记载，所以才判断了出来。”

“你解不了？”

明宣帝有些微微地惊讶，“那你师父还活着吗？”

实际上，他曾在年轻的时候见过无谷神医一次，当时无谷神医看起来就已经头发花白了。如今他已过而立之年……就怕无谷神医撑不到现在。“当然活着。”

姚老大夫觉得这帝王说话忒难听，怪不得娆娆不喜欢，他语气不耐，“不活着怎么救六皇子啊！”

“当真能让老六醒过来？”

明宣帝分明激动了起来。至于眼前的人说话是不是冲，语气不好，他并不在意。他听到耳朵里的就是，无谷神医还活着，老六可以醒过来！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朕命你……”明宣帝长袖一摆，就要拿出当帝王的威风。可他不经意间就注意到了姚老大夫看过来的无辜眼神，于是下意识地，他用袖子挡了嘴，“咳咳咳，那六皇子的病情，朕就全权交给你了。”

姚老大夫终于比刚才严肃了起来，“皇上，若是交给草民来办，那此事就需要隐瞒。”

“朕明白，至少现在需要瞒着。”

明宣帝点头。虽说这两日，刘家和老三之间的牵扯，让他闹心的厉害。想到老三，他脸色有些冷。因着宫里的皇子少，剩下的几个要么年纪太小，要么就是母家没有助力，他才一心看中老三，顺势将如贵妃都提了起来。可如今老三的胃口越来越大了。一个在他眼里普普通通的刘家，竟然能私下里给他输送将那么多银子！毫不意外的想，这些银子，莫不是还有别的用处？明宣帝在御书房里深思熟虑的时候，此时的三皇子府里，众人同样战战兢兢。丫鬟小厮们皆颤抖着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应郡王息怒，谁也没想到六皇子妃上来就如此硬刚，咱们一时失了手，这才被她毁了刘家。”

一个四方国子脸的中年男子轻声道。说话的人乃是刑部尚书，严庄。这会儿屋里的气氛极其凝重，顾烁坐在高位上，沉默不语。良久，顾烁才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心思不符的笑意，“严大人说的是，是本王一时心急了。”

他摆手，“大家都起来吧，本王得知刘家的消息，心里有些不痛快，吓到你们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严庄身边还站了几个穿着官服的男子，此时都在心里默默点头，对应郡王的好感多了不少。成大事者，不能一味的跟着感情用事。当遇到棘手的事情时，能赶紧调整好情绪，接受现状，解决事情，这才是厉害。“叫钱松过来。”

顾烁深吸了口气，勉强将冲到头顶的火气压下去。钱松是户部的左侍郎，也是他的人。此次刘家的产业需要被清点，他得快一些动手做些什么才是，决不能被动。“应郡王。”

严松道，“不如咱们让人给大理寺那边也送个口信，臣怕他跟户部那边对不上。”

一般抄家的事情，以大理寺，禁卫军，户部齐齐进行。户部负责清点财产，禁卫军负责看护，大理寺则是判罪。顾烁点了点头，摆手应下。窸窸窣窣商议了许久，众人从暗处离开。待确定屋里没了人后，顾烁这才站起身来，猛地抬脚，将桌子踢翻。他狰狞的面孔如同饿狼，又用力将屋里摆放的花瓶重重地摔在地上，听到清脆的破碎声，这才好了些。“来人，叫郡王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