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君满心都是废弃场明天的活儿，根本顾不上家里这些小别扭，躺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没有起得很早，等镇中学起床号响了才起来，在家里等刘燕姐弟的电话。 学校垃圾场先放两天，现在主要是废弃酱油厂那边的‘大生意’。 要用的工具昨天下午李曼君三人已经全部收到吴阿姨家的小卖部里，现在三人汇合，到车站牌那等郝建三兄弟过来，人到齐，一起拿着工具，牵着马，来到酱油厂。 挖机已经就位了，负责人正指挥师傅们把厂房推平。 轰隆隆一阵巨响之后，整个三百平的三排厂房全部被推到，机器反复碾了几遍，被砖头和水泥包裹的钢筋露了出来。 看到这些钢筋，李曼君几人深吸一口气，撸起衣袖开干！ 敲水泥需要点技巧，李曼君给几人演示了一遍怎么敲。 怕一天敲不完，李曼君安排郝建两个力气大的堂兄先把那些含钢筋量大的挪到厂房旁边，这样就算24小时内没能敲完，剩下的她们也可以继续处理。 人不站在旧厂址上，不耽误人家开工，想来人家也不会说什么。 六人人手一把锤子，邦邦敲到中午，李曼君抽空去镇上把大家伙的饭带过来。 她早上特意叮嘱过王晓娟把饭做好，还给她留了五十块钱，连带着下午的晚餐和夜宵也包含在内。 自己家里做的，量大管饱，肉还多。 九零年的乡下，吃不饱的人还很多，吃肉都是一件值得开心很久的大事。 郝建家有个木匠爸爸，生活还不错，一个月能吃上两三回肉。 他两个堂哥家里就比较困难，一年闻到的荤腥味儿，都是在村里人的喜丧宴席上。 一看李曼君带来的大海碗里盖着一层亮晶晶，薄厚均匀的五花肉片，顿时觉得今天这活光是这碗午饭，就能把工钱抵消了。 “大家快吃，吃完了轮流休息一下，咱们继续干。”
李曼君提前给众人打预防针，“晚上可能还得加班，我把手电筒都准备好了，大家辛苦点，回头咱们一人两斤肉当加班费。”
猪肉两块五一斤，五花两块八，排骨三块。 五块的加班费很不错了。 郝建和两个堂兄点点头，三人都没话说，肉片包裹着米饭一口塞进嘴里，才觉满足。 李曼君还给大家带了水，用五公斤的白酒塑料桶提着，杯子是单独带的，大家吃完饭，又喝半碗水，便继续开工。 这种体力活主要还是靠刘成郝建他们四个男人，等到大部分带钢筋的转移出去后，李曼君和刘燕带着棉手套，围着布口罩，拿上工具在废墟上翻找工厂遗落的东西。 有很多东西酱油厂的人都不要了，大件机械他们已经挪走，但还有不少小零件，这些东西收起来也有个三十四斤呢。 说老实话，要不是实力不允许，李曼君看着废墟上的红砖块，恨不得把它们全部拉走。 不过工厂这边可能也会来清理也说不定，毕竟还有不少红砖是能用的。 后世也有专门帮工地拉废渣的生意，那可赚钱了，新楼旧楼通吃。 新的拆，旧的拖，还有很多地方把新楼门窗拆掉，直接给工人抵运输拆卸费的。 这种崭新的门窗，一转手，还能小赚一笔。 有的公司专门做成规模，从中可获利不少。 闷头干活太沉闷，几人在闲聊间听见李曼君说起这些，忍不住好奇问她： “曼君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要不是看你们弄这个，我都不晓得原来这些看起来不值钱的东西这么有赚头呢。”
问话的是郝建，他话并不多，这还是李曼君第一次听见他一口气说这么长一句话。 她丢开眼前碍事的砖块，“多看报纸多读书，我都是从报纸和书本上学到的。”
郝建狐疑的想，原来是这样吗？ 读书看报还能学到这么多有用的东西？ “还是曼君姐你厉害，换我看书看报可看不出这些东西。”
刘成拍马屁都不用打草稿。 不过他也是真佩服李曼君，就像是那架子床，他就不知道它能值这么多钱。 想到自己手里的存折本上写的数字，刘成嘴角止不住的笑。 李曼君跟着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报读书确实能学到很多东西，但她这些知识并不是看报读书学来的。 之前的她，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大厂社畜，其实背地里每天回到家，她还是个手工区阿婆主（自媒体视频博主）。 手工人手工魂，看见废料DNA就会自己动，她有什么办法？ 想起从前，再看看自己此刻灰头土脸的形象，李曼君只能轻叹一声：命运无常。 下午还是李曼君回去拿饭，大家就等待的同时休息一下。 夜里不回去了，李曼君带来了手电筒和夜里要吃的夜宵。 王晓娟知道她晚上不回来，还有点担心，“要不我去陪你们干会儿？”
“您干不了。”
李曼君拒绝。 王晓娟只好把他们要吃的夜宵做得扎实点。 糯米蒸熟，往里面包各种菜，再抹上一层香辣椒，包裹起来，一个个用碗扣好，放在保温的棉被里，等到夜里吃，还能留下余温。 这完全就是街边糯米饭的加大豪华版，李曼君看见楞了一下，才笑着说：“妈我走了。”
“晚上你们干活小心点。”
王晓娟叮嘱。 李曼君应着，背着一背包的吃食回到废墟，大家吃饱喝足，打着手电筒干活。 白天干了大部分，现在剩下的六人也忙到凌晨四点，才把活全部干完。 不过钢筋敲出来还不算完，还得拉回去。 马在旁边吃了一整天的草，现在是该它出力的时候了。 刘燕照亮，刘成赶车，李曼君和郝建三人上货，刘成拉了三趟，估摸道：“得有七八百斤了。”
李曼君默默看了眼自己手上敲出来的泡，还有劈了的指甲，心里想的却是，幸好这工厂比较豆腐渣，几乎是砖块夹着钢筋，水泥只有一部分，要不然手敲断都打不出来。 现在刘燕回想起自己急吼吼就把这活拿下，还是有点后怕。 真上手了，才知道从这活上捞钱，太特么难！ 也是运气好，遇到个‘豆腐渣’工程，要不然两百块就要打水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