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兮，你这样很犯规啊。”

苏槿樨趴在他肩头。姬墨把玩着她的发丝：“我只让你审判。”

他只接受她的审判。他只需要她的裁决。当他爱上她的时候，她就有了伤害他的权利。可他相信，永远不会有那一天。姬墨又道：“你让照影带回来的那个人，已经审出了结果。”

“哦？”

“是魔教的人。”

“江湖中人……”苏槿樨低喃，“言兮打算怎么办？”

“只要在楚国的国土，他们就不能胡作非为。”

姬墨抱着她，“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槿樨不必再担心。也多谢……”许是突然想起苏槿樨说他永远不必对她称谢，便改了口，“槿樨帮我发现了魔教的端倪，我很高兴。”

“你高兴什么？发现的又不是什么好事。”

姬墨无奈：“那你让我怎么说。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那言兮送我一幅画罢。”

苏槿樨道，“早就听闻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棋和书我是见识过了，别的还没让我开开眼界呢。”

琴棋书画，指的就是古琴，弈棋，书法，绘画。苏槿樨和姬墨对弈过，知道他棋艺高超。他在书房批注文书奏折时，苏槿樨也见过他的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都是极高的境界。姬墨平日里忙得很，绘画又是需要时间的。苏槿樨也不会无理取闹，非要缠着他画一幅。虽说只要她一提，他必然是会答应的。“好啊。”

姬墨答应下来，“槿樨想要我画什么？”

“言兮想要画什么？”

苏槿樨反问。姬墨的话轻轻落在耳畔：“我想画你。”

苏槿樨笑道：“刚好我在这，你照着我画么？”

“不用。”

姬墨说，“槿樨的眉眼，我闭着眼也能描绘出来。”

他走到桌前，铺了张宣纸，提笔作画。刚落下一笔，姬墨的眼睛忽然被一双柔荑蒙住，眼前霎时黑暗下来。身后是苏槿樨戏谑的声音：“言兮说过，闭着眼也能画出来的。”

姬墨唇弯了弯：“好。”

苏槿樨本只是戏耍他，哪想到他真的应承下来，心中也生了好奇心，不打算把手拿开了。“那我可看着，看你能画成什么样。”

姬墨下笔如有神，一笔一划勾勒出女子的轮廓，风姿绰约的女子在他笔下渐渐成型。苏槿樨捂着他的眼睛，看着他作画。姬墨比她要高一个头，她捂着捂着，觉得手有点酸，微微动了动。姬墨察觉到她的动作，笑言：“累了？”

“……没有，你继续。”

“如果累了的话，还是歇歇罢，我闭上眼睛就够了。”

他心疼她累着自己。“那我把手放开，你不许偷看。”

姬墨无奈：“好，我不偷看。”

那语气夹杂了几分宠溺。苏槿樨慢慢把手放下，姬墨果然闭着眼。他长而卷翘的睫毛轻颤。刚刚就是这睫毛，刮的她掌心痒痒的。苏槿樨看了姬墨好一会儿，才把视线移到画上。女子精致的五官已经画好了。容颜秀美绝艳，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仿佛会眨一般。苏槿樨看怔了。姜国决定派她前来楚国和亲时，给楚国送来了一幅她的画像。那是姜国最好的宫廷画师给她画的。她看过那幅画，她长什么样，那画就是什么样。她容貌的美艳，被一分不落地画在画上。可那也只是一副美人图罢了。画上的人不会哭，不会笑，美人只是美人，漂亮的只是容貌。可姬墨笔下的不一样。分明只是静态的画，却给人一种画中人会动的感觉。又会哭，又会笑，仿佛随时都会走出画里。她的体态和神韵，都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是作画之人画技出神入化，还是作画之人倾注了真情实感？两者都有罢。——这画，是姬墨闭着眼画的。他当真是把她记在了心上，刻在了脑海里。姬墨画完她，又在纸上勾勒出远山壮阔，廊前檐下。浩瀚的天地间，她站在长廊外，看着远方山河壮丽，绵延无际。“这万里江山送你，可好？”

落下最后一笔，姬墨睁开了眼睛。那一眼眼中似有灼灼桃花盛放，绵延了江山万里。苏槿樨半晌才笑：“这可不像是明君会说出的话啊。”

她不愿深究姬墨的话。他将来会是一个明君，会守好江山社稷。若是送给她，只能有一个结果。……遗物罢了。他打点好一切，然后全身而退，留给她一片山河独享，无人共看，何用？女子的身旁有一片留白。苏槿樨看了看，突然执起画笔，在她身旁勾勒出了一个人的模样。眉目如画。他本就是一幅画。姬墨看着苏槿樨在她身旁画了一个他。画中男女携手而立，并肩看天地浩大。她画的同样传神。苏槿樨搁下笔，看着他的眼睛。“这万里江山，你要与我共看。”

苏槿樨想起钱夫人病重时钱老爷悲戚的言语，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不见了，不管去哪儿，我都会来找你。”

天上人间，地狱深渊，阴阳两道，生死界线。我都会来找你。她这两句话安静而坚定。姬墨的心突然就软的一塌糊涂。他端详那幅画：“槿樨画的很好，也是……清远老人教你的？”

“是啊。师傅他好像什么都会，就跟言兮你一样。”

“槿樨也很厉害。”

姬墨道，“我原以为，槿樨是自学的。”

苏槿樨“噗嗤”一声笑开：“我可没那么天赋异禀，能够自学成才，让言兮失望了。”

“没有失望。”

姬墨轻声，“槿樨一直都在给我惊喜。”

“槿樨也为我作了画，说来又是扯平了。我再为槿樨题首诗罢。”

他提笔写下：红妆十里间，月下不曾眠。流萤扑火际，昙花谢海连。忍冬春来早，霜枝别离夜。许下白头约，共立群山前。他讲的，是他们的故事。她十里红妆远嫁而来，嫁给他那晚一夜无眠。他带她看漫天流萤，她牵他穿过连绵凋谢的花海。他忍受着冬天的苦寒，而她便是他的春天。她说好与他永不分离，要一起看天地浩大……这一切，都被他写进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