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泽遣散了围观的士兵，找到了独自坐在帐篷外面的菲奥娜。

菲奥娜抱着膝盖，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那把象征着家族荣誉的佩剑此时也被解下扔在了一旁。看见克洛泽来了，她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痕。

“父亲死后，决斗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菲奥娜自言自语到。“我曾经用无数人的鲜血为我的家族洗清屈辱，可坎贝尔还是夺走了我家族的一切，尽管我拼了命地去维护家族的尊严，可他们依旧不再认可我们。”

克洛泽没有说话，他在距离菲奥娜三步远的距离也坐了下来。

“我的两个哥哥为了拿回家产死在了决斗中，我曾以为我的剑会给我带来荣誉，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菲奥娜的声音又开始哽咽。

“荣誉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克洛泽问到。

“你懂什么！你不知道劳伦特曾经的荣光！你又不知道失去亲人，失去一切的感受！”

菲奥娜恶狠狠地朝着克洛泽吼到。“如果不是你们，我就可以和坎贝尔的人进行决斗，我一定会赢了他们，然后拿回属于劳伦特的一切！”

克洛泽尴尬的挠挠头：“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决斗的时间都已经约好了，可你们一夜之间把这托比西亚变成了人间炼狱。我为了能跟坎贝尔的人继续决斗，才跟着他们出了城......”

“等等！”

克洛泽突然打断她。“你说你和坎贝尔一起出的城？”

“对，怎么了？”

菲奥娜狐疑地看着他。

“可我们抓的那个人不是坎贝尔！”

克洛泽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菲奥娜耸耸肩：“那个人确实不是坎贝尔，在听到追兵的声音后，他命令我替他断后，因此我也就和他暂时分开了。当我再见到他的时候，真正的坎贝尔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在菲奥娜这双灵动的眼睛里，克洛泽看不出她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不过他的大脑已经开始飞速旋转了。按理说，菲奥娜没有理由骗自己，坎贝尔也是劳伦特家的仇人，甚至是这几年的头号仇人，她没有道理为了维护仇人而欺骗自己。

“如果真正的坎贝尔站在你面前，你能认出他吗？”

克洛泽问到。

“可以。”

谈话间，克洛泽捡起地上的佩剑，细细地端详了起来。这剑的材质他可太熟悉了，这是产自烁银山脉的密银钢，自己的父亲就是不分白天黑夜的面对着那些隆隆作响的机器，赚取一家人的生计。剑身很细，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剑柄处是一个皮革护手，能够护住整个手背和手腕。不过由于自己的攻击，护手已经深深地凹了进去。

“我再赔你个新的。”

克洛泽摸着陷下去的地方，不好意思地说到。

“不用了，一个决斗家此生不会两次拿起剑。”

菲奥娜说到。“我已经输了，要不是你收手，现在的我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我，已经不配再做一个决斗家了”

“我也不是故意收手，这里不是战场，没有必要再添杀戮。”

克洛泽挠了挠脑袋。“那你以后怎么办，你的家族呢？”

“不劳你费心。这对我来说已不再是荣耀，而是耻辱。”

菲奥娜冷冷地说道。她站起身，转身离去。

“唉，你的剑，真不要了？”

克洛泽在身后喊道。

背影没有转身，默默地走进了帐篷。留下克洛泽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把佩剑不知所措。

“大哥，你有事找我啊。”

军帐里，克洛泽唤来了赫伯。

“嗯，你看这把佩剑，皮革护手坏掉了，你帮我去寻个师傅，看着再换个新的。”

克洛泽放下了手中的奥伦遗书说道。

“嚯，这剑可是上等品。”

赫伯拿在手里挥了挥。“唉不对，这不是那个红头发小妞的吗？大哥，她的剑怎么在你这？”

“我在决斗中给人家弄坏了，赔给人家一个这不是很正常吗。而且，她可能知道真正的坎贝尔的下落。”

克洛泽说到，他没有注意到一丝慌乱在赫伯的脸上闪过。

“哦是吗，那可太好了。”

赫伯说道。“大哥，我这就让人去修。”

说着，退出了帐篷。他看一眼菲奥娜帐篷所在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日落前，修好的佩剑被送了回来，护手处换了一块崭新的安格鲁牛皮，这样上等的牛皮不仅防水耐磨，还有极强的韧性。克洛泽将它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打算明天亲自给菲奥娜送过去。

这些天战事稍微缓和下来，士兵们一个团一个团的换防，克洛泽倒也清闲了不少。库南正忙着清剿城中的残余，暂时也没有来找他。克洛泽又有时间翻看起那本兵书，他发现无论是什么时候去看，无论是重复了几遍的内容，每次看都有不同的体会。尤其是自己经历过了真正的战争，能更好地体会到奥伦所讲述的用兵经验。果然，理论都是在实践中得来的，而实践又能更好地去印证理论。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后半夜，克洛泽吹灭灯烛准备睡觉，却听见外面人声四起，乱作一片。

“有刺客，来人，抓刺客啊！”

刺客？！

一听到这个字眼，克洛泽麻利的翻身，顺手从一旁的抽出自己的长刀，一头冲了出去。这是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原来自己这个层级就可以有刺客来对付自己了吗，克洛泽心中甚至还有些激动和窃喜。

外面一片慌乱，值夜的士兵们都高举着火把向一个方向跑去，而被惊醒的士兵们也来不及着甲，举着武器就冲了出来，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克洛泽看着人群流动的方向，那里，好像是菲奥娜住的地方？

克洛泽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拨开人群快速地跑了过去。菲奥娜的帐篷外围了很多的人，克洛泽抓过一个士兵问到：“里面什么情况？”

“回大人，有细作烧了我们的粮车，然后逃到了这里面，兄弟们已经把这里死死围住，现在他逃不出去了。”

“劳伦特小姐还在里面呢，先救人！”

克洛泽吼到。

话音未落，帐篷中突然火光大作，有人打翻了煤油灯！

随着浓烟滚滚而起，一道黑影从里面窜了出来，他的速度极快，飞一般的掀翻了两名想要近身的士兵，快速地向外逃去。不过，四周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手持长枪的士兵们一起上前，将那个黑影逼到角落里面。黑影眼见无路可退，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士兵们上前掀开蒙在尸体脸上的黑布，一个奇怪的烙印赫然出现。

“失真者！”

有眼尖的士兵发现了端倪。

克洛泽愣了一下，他还没听过这个名词。不过当看到帐篷里的火势越来越大的时候，他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菲奥娜还在里面呢！

克洛泽没有丝毫犹豫，扔下武器一头扎进了火海中。里面的温度骤然升高，他只觉得脸上滚烫，赶紧脱下外套罩住面门。浓烟漂浮在头顶，呛的克洛泽根本睁不开眼睛，他俯下身子，凭借着直觉寻找菲奥娜的踪迹。果然，菲奥娜就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克洛泽飞跑过去，一把抱起她就往外跑，此时的菲奥娜已经没了知觉，躺在克洛泽的怀里一动不动。

克洛泽一头又冲出了火海，他的身上已经被点燃了，士兵们七手八脚的冲上来帮他灭火。

“不用管我！军医呢，快叫军医来。”

克洛泽急的大喊，他看见菲奥娜的左胸有一处明显的贯穿伤，鲜血正不断地涌出，他也不管任何礼节了，直接上手死死按住了伤口。

军医很快就赶到了：“胸部穿透伤，如果不及时止血就会形成血胸。出血持续难以止住，初步判断是心脏主动脉出血，我需要马上手术开胸止血！”

军医冷静地说道。

克洛泽虽然听不懂，但察觉到了严重性：“好，好，快进行手术！”

菲奥娜被抬走了，克洛泽看着满手的鲜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这是他第一次为了他人而失态，自己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