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这一晚，苦儿和晓芙做了一个梦。

苦儿梦见，一个女子穿着秦时襦裙，在一个简陋的茅屋中织布。忽然听见邻居家又传来吵闹的声音，是一个男人又在毒打他的女儿们。接着，七个被打的女童前来敲门，痛哭大叫：“小柔姐姐开门啊！小柔姐姐救救我们啊！”

那叫声撕心裂肺。那个叫小柔的女子匆忙打开门，将七个女童接入自己的茅屋中，然后即刻锁上了门，任凭那个恶父在门外不断拍打大骂。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小柔每次都将那七个女童紧紧地搂在怀里，保护着她们。但这一次，那个恶父似乎特别愤怒，抄起一把砍柴刀，竟破门而入，直冲小柔，大骂她多管闲事，然后一刀劈去她右边脸颊上……

而在晓芙的梦境中，她看到：一个年轻的绿衫姑娘正在河边游玩，忽然看见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将七个女童一口气扔进了河中，然后扬长而去。绿衫姑娘挺身而出，跳下河救了一个又一个的落水者，在救最后一名女童时，她拼尽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力量，将生命定格在托起女童，护她周全的那一瞬间……绿衫姑娘最终因为体力不支而牺牲了，弥留之际，只听到四周的村民不断喊她：“小芙姑娘……你醒醒……你醒醒啊……”

就在她们迷迷蒙蒙，似睡未睡之际，忽然一阵凉风拂过。

模糊中，苦儿觉得自己正在盯着房门口，忽然七个身穿缟素的小女孩，自门外冉冉而入，行至她面前福身敛礼，做拜谢之状。

苦儿甚是诧异，想要起身，发觉自己竟不能动弹，欲开口询问，张口却不能出声，心中正自惊异，那七个小女孩忽然变成七匹巨狼，长啸一声跑走了。

“狼！”

苦儿用力一睁眼睛，惊坐而起，揉了揉眼睛望向门口，发觉四下无人，刚才所见的显然是场梦境。

在她身边，晓芙也被惊醒了，道：“怎么好像有七条狼来过？”

“你也看见啦？”

苦儿震惊道。

“好像是梦，但也不是梦。”

晓芙疲累未消，头疼欲裂：“还有，我刚才好像梦到一个绿衫姑娘，好像是我自己……但又不是我自己……”她想仔细回忆梦境，但却又想不起来了。

“我也是……”苦儿只觉右脸的伤疤一阵刺疼，喃喃自语：“小柔……是谁……”

晓芙拍了拍脑袋，疲倦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我们最近的见闻太刺激了，所以才做这样的梦。”

只觉昏头转向，疲惫不堪，倒头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晓芙便启程返回峨眉山了。苦儿漫无目的，仍想着昨晚的梦境，不知不觉往西北方而去。路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脚，她吓了一跳，只听到那个人声音沙哑地喊道：“姑娘，救我！”

一说完这几个字，就晕了过去。

苦儿蹲下身来，只见他的背部插着一支箭，受了重伤，又仔细瞧了瞧那人的面容，大吃一惊：“啊，韦一笑！”

她连忙伸手点了住了韦一笑背部几处穴道，将那支箭拔了出来，那支箭一拔，登时喷了她满身血，她连忙撕下几块布料，将他背部的伤口牢牢绑了起来。联想到明教与弥勒宗正在开战，韦一笑是明教的青翼蝠王，大概是被人追杀。于是不敢和他在原地多停留，背着他往别的地方去了。

自从七年前韦一笑将贞娘和孤鸿子带走，苦儿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这次重遇，苦儿实在万分激动。她快步奔到一处破庙，好想问他贞娘和孤鸿子伯伯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韦一笑苏醒，他睁开眼睛看到苦儿，认得她脸上那个深深的疤痕，吃惊道：“你是……苦儿姑娘？”

苦儿点了点头，高兴道：“韦一笑，是我！我们在峨眉山见过面的呢。”

韦一笑想坐起来，但伤口痛得厉害，满头大汗，苦儿忙道：“你先别急着起来。我刚刚喂你吃了‘小还丹’，你的血暂时止住了。”

“小还丹？”

韦一笑惊奇道：“那是终南山一带的疗伤圣药。”

“是啊，一个老前辈给我的。”

苦儿关切道：“你中了箭，伤势不轻，一会儿我去给你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韦一笑急急地说：“不行，不能请大夫！”

又道：“我得马上走了！”

说着又想坐起，但一挣扎，伤口又开始渗血。

“你别动！”

苦儿忙道：“好不容置止住了血，你再动会扯到伤口，不要命啦？”

韦一笑闭目一叹：“我真是太没用了，我对不住兄弟们。”

苦儿试探性地问：“你是怎么受伤的？”

韦一笑觉得不宜多说，便不回答，苦儿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现在明教被困涌云山，你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吧？”

韦一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苦儿当下就把自己这段时间的见闻都说了。

韦一笑见她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跟当年在菱江边上碰到她的情形一模一样，不禁微微一笑，开始放松起来。又见她衣服上全是血迹，温柔问道：“你身上怎么都是血？受伤啦？”

苦儿道：“那是你的血！我刚发现你的时候，你中了箭，所以就帮你把箭拔了出来。我按照书上的方法帮你点住了穴道，可你还是喷了好多血。幸好我机智，赶紧又用布料将你的伤口裹紧，怕你继续被人追杀，所以赶紧背了你跑路，跑了二十多里呢！”

听她这么一说，韦一笑觉得苦儿的聪明和大胆出乎意料，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姑娘，居然也懂得依照书本点穴疗伤，又听她说背了自己二十多里，一个弱女子背着受伤的一个大男人，实在太了不起了，心里十分感动，感激地看着她，道：“苦儿姑娘，谢谢你，让我捡回了这条命。”

苦儿却没在意，笑了笑说：“客气什么，咱都是老朋友了。”

她见过的人不多，自是把韦一笑当成旧相识了。又问：“是了，我的师父和伯伯去哪里啦？”

韦一笑道：“当日方燕云要杀我们，你师父和伯伯知道从此与她结下深仇，所以不敢再回峨眉山了。又怕方燕云以后再来寻仇，就决定浪迹天涯，双宿双栖……”

“啊？”

苦儿急道：“所以他们就不要我啦？”

韦一笑道：“你师父跟伯伯私奔，带着你去，你觉得合适吗？”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苦儿急问。

韦一笑道：“都说了是浪迹天涯，哪有固定住处的。”

苦儿很是伤心，师父和伯伯怎地说走就走？但转念一想，峨眉派的势力这么大，他们有心要避开灭绝师太，自然得神秘一点，若泄露了行踪，灭绝师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刻从韦一笑口中得知他们二人平安无恙，苦儿也总算放下心来，至于什么时候能再相聚，那只好交给缘分了。

苦儿默然道：“其实，那天幸好有你帮忙，我师父和伯伯才能顺利逃走……说起来，我该谢谢你才是。如今你身受重伤，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韦一笑想了想，沉吟道：“苦儿姑娘，我韦一笑信得过你……有一件事，确实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事？”

韦一笑认真地说：“去明教搬救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