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哇哇……”婴儿的啼哭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亮，月色下，一个女子手提竹篮，急匆匆地走着。

“你别怪娘狠心。”

女子喃喃自语：“要怪就怪你不是个男孩！而且，还长得那么丑！”

她一边说一边掀开竹篮的花布，只见竹篮里装着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她提着女婴径直往江边走去，毫不犹豫地丢进水里。

看着竹篮随水而去，女子眼神中满是愤怨。

竹篮顺着流水一直飘到一处交叉河道。这时，河道另一边也传来一阵哇哇哇的婴儿哭声。

原来，又有一个竹篮顺流飘来。

两个竹篮在大江的中心相撞在一起，在这个凄清的夜晚，两个可怜的弃婴就这样不期而遇……

在菱江的不远处，就是有名的峨眉山。

山脚下，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欣赏着月色。

“武大哥，如果我们能一辈子都这样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女子温柔地偎倚在那男子身上，说道：“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相识的吗？”

那男子作道士打扮，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乌发如缎，相貌堂堂，正是峨眉派风陵师太座下的大弟子，法号孤鸿子，俗名武鸿。

孤鸿子伸臂轻轻搂住她柔软的身子，微笑道：“贞娘，我当然记得。三年前，豺狼帮的罗二虎，在峨眉山下开黑店谋财害命。为保本地百姓安宁，师父命我前去搜集罗二虎的罪证，将之交官府查办。那天，我去到罗二虎的黑店，就遇见了你……”

回想当日，贞娘甜蜜地说：“那日我奉教主之命，孤身从西域前来峨眉山处理教务，我一个外地人不知底蕴，不慎在他的黑店投宿，差点被他的迷烟所害……好在有你出手相救，才保住了钱财性命。后来，我才知道此人之所以如此猖狂，是因为有朝廷的狗官做靠山。你我合力将那罗二虎制服，捣毁了那黑店，又揭发了那鞑子狗官，真是大快人心！”

说起元朝，贞娘不禁感慨：“如今鞑子朝廷内斗不断，官员以利益为中心，相互勾结，导致朝堂一片混乱。那些狗官利欲熏心，常勾结地方强盗，谋财害命。唉，在鞑子的统治之下，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真不知何日方能脱离苦海。”

孤鸿子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叹道：“闭门不管庭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张。朝政腐败，百姓受苦，我们也无可奈何啊。”

贞娘默默看着远方，暗叹一声：“武大哥，你们峨眉派向来以驱逐蒙古鞑子为己任，你是峨眉派的大弟子，以后要接任掌门之位，这份责任恐怕不能逃避。”

孤鸿子想到将来要接任掌门，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微微摇一下头，道：“我常常觉得，这份责任太重了，重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多么想跟师父坦白，我根本不想当什么掌门，我只想娶你为妻，从此隐居深山，生儿育女，过一些平平淡淡的生活。”

“不行！”

贞娘忽然有点急了：“你已经有婚约在身了！你不可以为了我，而抛弃你师妹。再说了，风陵师太对你寄望甚深，如果你不接任掌门之位，她老人家一定会很伤心的。”

“你都已经为了我，放弃了你明教地字门门主之位，我为什么不可以为了你，放弃峨眉掌门、放弃师妹呢？”

孤鸿子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配……”贞娘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低声道：“我是明教中人，在你们正派眼中，我是一个妖女……所谓正邪有别，我们注定是不可以在一起的。现在我只希望，隐居在菱江边上做一个普通的捕鱼女，每日遥望峨眉山，知道你近在咫尺，那就已经足够了。”

孤鸿子眼角湿了，泪水不住地流下来，感觉心都要碎了，哽咽道：“贞娘，你实在为我牺牲太多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就算我俩不可以结为夫妇，我知道你心中有我，就已经够了。”

贞娘豁达地说。

“可是……”

二人正说着，忽然远处传来阵阵哭声。

“咦？好像是婴孩啼哭的声音？是从江上传来的！”

贞娘惊奇道。

“让我去看看！”

孤鸿子擦了擦泪水，展开身法，来到菱江边上，果然看见有两个竹篮随江水飘荡，那婴儿的哭声便是从竹篮中传出的。

孤鸿子轻身一跃，脚下点水来到江中，将两个竹篮捞起。

“真可怜，是谁如此狠心，把两个孩子遗弃了呢？”

※※※※※

峨眉山。

孤鸿子将两个弃婴带回峨眉派安置，一个少女搀扶着风陵师太往西厢而来。

“大师兄真是个活菩萨，这次下山救助了两名孤儿，又给峨眉积了功德呢！”

说话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容貌算得甚美，小鼻子小嘴巴，颇为标致，只是两条眉毛斜斜下垂，双眸过于锐利，显得凶神恶煞。此人正是峨眉派的二弟子方燕云。

燕云亲亲热热地上前去挽孤鸿子的手，孤鸿子却下意识地挣脱开。

孤鸿子见了师父，恭敬地行了个礼：“师父万安。”

风陵师太微微点了点头。

元末乱世，起义连连，百姓流离失所，三餐不继，弃养婴孩是常有之事，被峨眉收养的孤儿也不在少数，风陵师太习以为常地说：“将那两个女婴给我看看吧。”

孤鸿子便将两个婴儿抱上前去。

风陵师太看了看他怀中的女婴，不觉眼睛一亮！

两个女婴红嘟嘟的脸蛋闪着光亮，就像快熟透的小苹果，两对大眼睛四处滴溜溜地转，在怀里咿咿呀呀，十分神气。

再仔细一看，两个女孩的相貌天差地别。一个粉雕玉琢，如明珠生晕，白玉莹光；一个黑不溜秋，就像刚从煤炭里捞出来的一样，右边脸颊还有一个酒杯杯口大的烙印，像被什么明火之类的东西烫伤过一样。

更奇特的是，二婴虽然相貌迥异，但笑时同笑，哭时同哭，竟像是心思相通。

“可知她们的身世来历？”

风陵师太伸手抱起那个黑不溜秋的女婴。

孤鸿子说道：“这小黑丫头身世不明，而小白丫头的身上有一张纸条。”

风陵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魔教招降，宁死不屈。汉阳纪家，惨遭灭门。有女晓芙，死里逃生，盼遇善人，抚其遗孤。

风陵看罢大概猜到七分，沉吟道：“看来，小白是汉阳金鞭纪老英雄的后人，只因纪家为魔教所害，所以才流落江中……近年来，魔教穷兵黩武，在江湖中四处招降，但凡不肯顺从的，就会被灭门。唉，真是作孽！”

她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脸蛋，怜惜道：“原来，你叫做晓芙呀，名字真好听！”

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黑，只见小黑的眉目不输于晓芙，只是右侧脸颊上留下一片狰狞的伤疤，就像一幅漂亮的图画，染上了瑕疵。

她心想：小黑跟晓芙不是一母同胞的孩子，却和她有着孪生姊妹般的心思。又在茫茫大江中相遇，这两个丫头实在缘分不浅。

寻思着小黑还没有名字，又想：晓芙天生丽质，女子貌美，长大后不会吃亏。而这小黑，年幼破相，为父母所弃，较之晓芙更苦命，不如就唤作“苦儿”吧，我倒逆取名，盼她日后能过上甜美的日子。

从此，风陵师太就将晓芙和苦儿收养在峨眉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