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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明空性葛洪了缘 咎自取杨氏赤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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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世外青衫客,无恨枫晚了凡缘;浮云高卧醉望眼,红绿蓝紫百花嫣。

且说葛洪随天师上大罗宫,驾云而起,不消片刻,到了山下,欲往玄都洞,忽身子不稳,一个踉跄,跌下云头。葛洪高喊师兄,不见答应,四下一望,空无一人,心下不觉诧异,驾云上山,却提不起气,纵不得身,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好徒步行走,见大罗宫光景,甚是嗟叹,自思一别数日,又是一新。走至半路,上有长虹当空,山野如洗;下有怪松盘旋,宝树林立;前有希有展翅,耳鼠探头;后有蛊雕摇舞,白泽长吟。端得是:山在云中坐,云在山中行;无限风光景,风光景无限。

葛洪一路直上,不觉之间,到了一处小道,那小道似羊肠一般,盘盘曲曲,蜿蜿蜒蜒,隐于林间。林间云雾缭绕,瑞霭氤氲,无分日月,不见斗星,不免心下疑惑,自思:“我自幼上山,寻常采芝觅药,遍走山中,却不知此路,今日为何到此?”

不得答案。待行了五六里远近,忽听得嘤嘤叫声:“救命”。葛洪大惊,自道:“这等仙山祥境之中,有甚么人呼喊,待我前去看看。”

疾步向前,穿千年柏,越万年松,近前视之,见东西南北各有一泉,丁冬有声,宏细疾徐,汇成一池清潭。那潭宽约一丈二尺,不知深浅,四面竹树环合,水面碧绿澄澈。再定睛细看,原来潭中有一女子,手脚扑腾,水花四溅,似作溺水,沉浮不定,甚是危急。葛洪大惊,欲使水遁相救,却不灵验,一时无法,也不多想,忙跳入水中,游至女子身旁,从后搂住身子,划向潭边。那女子也是情急,不知有人相救,仍是乱喊乱扑,葛洪喊道:“姑娘莫要慌张,我来救你。”

女子方一动不动,任凭搂住。葛洪奋力游水,好容易到了岸上,长吐一气,口称:“姑娘莫怕,已上岸矣。”

女子起身,一丝不挂,转头半侧,美目直视,被葛洪看见,登时面目羞红,原来光景:

乌丝轻拢沐晨露,螓首蛾眉流月潮;

星眸半合点云水,美目含笑拂春梢。

朱唇一启荡飞雪,香肩婀娜衬妖娆;

秀体曲韵摇浪叠,冰肌清浅玲珑娇。

惊鸿照影梦几许,天人落尘破霓裳;

今朝弄姿示君前,何上罗宫伴孤黄。

葛洪赶忙掩面,背身急道:“姑娘速将衣物穿上。”

女子也不着衣,娇声说道:“多谢先生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葛洪回道:“济世救人,乃道者本分,勿须言谢,你姓甚名谁?为何孤身一人?又如何溺水?”

女子不答问,只是柔声说道:“今日有缘,得遇先生,为何背身说话,此非待人之礼。”

葛洪说道:“非是贫道无礼,只是姑娘未着外衣,不敢妄加视之。”

女子呵呵笑道:“赤身乃人之本貌,先生若不见我,如何见本貌也。小女得先生相救,无以为报,欲以身相许,共剪西窗红烛。”

葛洪即道:“你我萍水相逢,我见你危难,故而救之,非有他念,莫再说这等结好之言,如今你已无碍,就此别过,今后需多加小心。”

女子闻言,脸色一变,厉声说道:“你凭白看了我身子,却不愿结百年之好,教我如何有脸,再见世人。”

言毕,转身投水。

葛洪只听得“扑通”一声,心知不好,转头看时,见潭中几点水花冒出,霎时没了踪影,赶忙复入潭中,来回探寻,哪里找得到人,不免焦急,大声呼喊,未有回音,再看四下,水波不兴,安若明镜。葛洪又是惶恐,又是懊悔,呆立潭中,许久,哀首嗟叹:“此女始为我救,终为我害,我有心而为,却无心而失,乃是我之过也。可怜不知女子哪里人氏,有何家人,无从相告。”

心有不甘,再一番寻找,终是无果,只得作罢。复回岸上,望一眼清潭,叹息一声,转头离去。殊不知,未有片刻,潭中浮起个人来,赫然乃是葛洪,面目和善,盈盈欲笑,一朵金莲而出,将葛洪包裹其中,霎时不见踪影,只化了九颗莲子,落入潭中。

葛洪不知景象,一路向前,见青松碧桧,仙鹤对舞,煞是奇境,却无心赏观,只是行走,又有七八里远近,忽听“哗啦”声传来,近前而视,一片瓦堆,一人端坐其上,左手拿一瓦片,右手执一泥刀,正埋头敲打,那瓦片也是奇怪,任凭如何用力,却是敲打不碎。葛洪好奇,上前问道:“这位小哥,此山并无人家居住,你抹泥弄瓦作甚?”

那人不回话。葛洪欲再问,那人猛地抬头,怎见得样貌:

稀疏疏两道眉,残叶飘火;阴恻恻四白眼,鸮鸟张望。赤红脸,蓬头面,尖嘴猴腮;招风耳,朝天鼻,锯牙凿齿。身着一件泥黄衣,五指血手印额间。想是人间多作恶,相由心生受咎罚。

葛洪见此人相貌凶恶,心中甚疑,自思:“大罗宫乃洞天福地,此人如此凶恶,何以到此。”

于是又问来历,那人将泥刀一扔,忽嘤嘤哭泣,说道:“我本广平肥乡一泥水匠,姓王名斩,平常到这户人家,那处当口,做些活儿,日子倒也安定。一日叫位老爷请去家里修缮仓廥,不知怎的,回来便身子不适,日益不继,恍然之间到了地府,判官说我作恶,责我到此,令将眼前瓦片敲碎,方可转生。我日夜敲打,然瓦片坚硬无比,敲之不碎,可怜我积德行善,却百口莫辩,受此煎熬。”

葛洪闻言,问道:“你说有位老爷请你做活,可是吉家巷,吉家老爷?”

王斩即道:“正是这老匹夫,不知施了何术,令我染疾。”

葛洪哼道:“此乃你的报应,可笑在此满口积德行善,吉老爷请你做工,你今日加瓦,明日添砖,只顾拿钱,吉老爷将你辞退,你却怀恨在心,以聚怨之术害人,幸让我遇见,否则吉家上下,皆亡于你手。你以鲜血聚怨,反噬自己,怪不得别人。”

王斩听罢,青筋暴现,拾起瓦刀,口道:“我道谁破我法术,原来是你这小道,今日得见,定要你好死。”

葛洪心中火起,喝道:“你恶性不改,身死仍不自知,定要好生教训为是。”

王斩不答,一个箭步,蹿至葛洪身前,劈面就打,葛洪一个闪身,泥刀落空,又是一个转背,手指上空,欲遁王斩,却不灵验,不由心头一慌。王斩趁葛洪身形一滞,回过身来,一拳直捣胸口。葛洪侧过,心知法术不灵,敌不过王斩,连忙退后。王斩哪肯放过,穷追不舍,欲取性命。两人一前一后,不觉间到了一处崖边。怎见得好景色:

重峦隐曲径,忽见林霏开;月傍云归处,风斩万仞裁。仰望长虹起,俯看白练依;一崖悬绝壁,平地没天齐。百丈寒藤挂,千尺绿萝披;烟翠笼四野,别鹤飞涧离。黛色收脚下,负手说黄庭;身在红尘外,八面不动心。

葛洪在前,忽见断崖,即收了脚步。王斩在后,不知景象,见葛洪停步,以为力乏,大喝一声:“教你还逃,快纳命来。”

即身子一扑,作势要打,葛洪赶忙侧身,王斩扑了个空,一个踉跄,收不住脚,直往崖下跌去。葛洪见王斩坠崖,无暇思索,忙身子一探,伏在地上,伸出右手,抓住王斩左臂。王斩悬在崖下,见葛洪相救,诧异万分,口言:“我欲取你性命,你为何相救?”

葛洪虽抓到王斩,却使不上劲,又无法施术,非但救不上来,倒还身子渐斜,心中暗自叫苦,脸憋了个通红,哪里顾得上答话。眼见两人齐落悬崖,王斩面露愧色,倏地把手一抖,挣脱开来,人如断线风筝,落下悬崖,霎时不见踪影。

一切皆在电光石火之间,葛洪眼见王斩坠崖,呆若木鸡,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免心中一阵惆怅,五味杂陈,伫立崖上,嗟叹不已。好久方离去,殊不知,那崖下,忽伸出一段桃木,将王斩托起,只见王斩面色一变,换了一个模样,赫然乃是葛洪,面目狰狞,发指眦裂,霎时桃木上开起一朵桃花,将葛洪裹于其中,只化了九颗红桃,落下悬崖。

葛洪继而向前,经此二人之事,心中不免嘀咕,自思:“大罗宫之地,如何有这些凡夫俗子到此,一女一男,皆因我而死,老师教我法术也不灵验,究竟是何缘故?”

遂停了脚步,四下观察,方觉不妥,自觉上山七载,从未到过此地,只见云雾氤氲之中,有一片松林,松涛如箫,翠绿如茵,中有一径,穿林而过,复行数十步,又见一小山,山下现一小口,其中有光。葛洪进去,只觉明光烁亮,不能视物,估摸再走了数十步,豁然开朗。面前立一府衙,白砖青瓦,一对石狮,两扇红门,看着眼熟,原来到了邵陵府衙,不禁大惊失色,忙擦拭双目,以为眼花,再定睛一看,仍是原样。葛洪忙上前,不见有人出来,四下万籁无声,呼唤一声,更无人答,甚是诡异。

正疑惑间,只听“吱吱”声响起,大门徐徐而开,葛洪径步入内,转照壁,过甬道,穿仪门,至大堂,空无一人,堂前左右二柱挂丧幡,正中置一棺柩,下点长明灯,灯火忽明忽暗,地上随处散落些纸钱,冷冷清清,凄凄惨惨。葛洪见此景象,心知不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一瞧,登时脑中嗡嗡作响,头晕目眩,站不稳身子。原来躺在棺中之人,正是父亲葛悌,此时模样,已是形容枯槁,骨瘦如柴,令人心痛。

葛洪自思作别数日,竟是天人永隔,手足无措,悲从心来,泪如泉涌,哭得如痴如醉,只恨既知父亲病情,却不早寻那熏草祛疾,又是懊悔,又是自责,正悲悲切切,人事不知间,忽耳中响起一声:

三尸不斩难为道,六情一祛方成仙;

凡来尘往莫如此,登舟离岸作别年。

葛洪闻言抬眼,景象一变,府衙棺柩全都不见,天乐遥闻,仙音嘹喨,祥光照照,瑞气条条,已是身在大罗宫玄都洞内。上有玄都大法师,左右分立张道陵、萨守坚、许逊三位天师。葛洪心神一怔,少时匍匐在地,拜道:“弟子拜见大法师。”

玄都大法师道:“葛洪,你下山之时,天尊曾有吩咐,令你代劳炼丹,辅佐明主,你办得如何?”

葛洪心中惶恐,口中吱唔:“弟子未曾去得。”

法师问道:“既未曾去,这些日子你作甚了?”

葛洪答道:“弟子下山,挂念家中,先至肥乡,后至邵陵,寻了父亲,恰牵入一桩案子,又往洛阳请愿,故以致此。”

法师又道:“你一魂一魄游至大罗宫,幸让你师兄遇见,救得性命,我且问你,何人将你打伤?”

葛洪不敢隐瞒,回道:“乃是五部大都督刘渊所为。”

遂将前因后事,细细道来。法师颌首,说道:“你可知为何有这一难?”

葛洪回道:“遵听大法师教诲。”

玄都大法师言曰:“道为一体,天为一体,地为一体,人亦为一体。人效法地,地效法天,天效法道,道随遇自在。世间万物,可任之独行,也可任之从随;可任之恬柔,也可任之迅疾;可任之强盛,也可任之衰颓;可任之安稳,也可任之消亡。故修道之人,须以道为循,戒出手过分,戒自奉过奢,戒行走极端。当日你下山,不遵师命,牵情家中,吉家巷降鬼,邵陵郡镇灾,扶夷江查案,洮阳县寻凶,洛阳城降妖,岂知天道有定,圣人不可违,何况你我。方才你上山,斩你善恶两念,然脱不得一个情字。你既负天命,却执着私情,以致世人皆知你名,泄了天机,故有此难。”

葛洪闻言,开雾睹天,如梦初醒,即道:“弟子知错,但凭大法师责罚。”

法师叹息,说道:“你既已知错,我也不责罚你。如今你父病逝,俗缘已了,也不必再往邵陵,天尊让你代劳炼丹,须寻混沌开辟,先天抟铸之物八卦紫金炉,你且谨记心上,莫再轻染红尘,待到风云际会,自有明主相请,还你功成之日。”

葛洪跪泣,问道:“大法师教我往哪里去,可有明示?”

法师道:“当日天尊十二句偈子送你,你全然忘却,还来问我。”

葛洪心中悔恨,惭愧不已,拜别众位,下山而去。有诗为证:

凡情未尽违师命,千里寻父续俗缘;

尘世奔忙空悲切,东西南北叹连颠。

一朝自有云烟散,苍松伫月抚清泉;

闲居罗浮守心志,待逢明主度人间。

葛洪下山,忆天尊当日之言:“东回西去洞世事,北往南来知人间。”

自思:“老爷此言,乃是教我向南而行,心守安然。”

思忖已毕,定一下神,胸中五行之气,徐徐流转,遍布其间,遂捏一撮土,空中一撒,驾土遁往南而去,不提。

话说楚王上表入朝,天子准奏,楚王暗邀淮南王联袂举兵。待到次年,惠帝下诏,改元年,号为永平,二月春光和煦,万物复苏,绿柳成行,莺飞草长。司马玮准备停当,见时机已到,交代下去,点人马五千,一声炮响,进兵洛阳。夜住晓行,怎见得?有诗为证:

五色旌旗蔽空展,错马金刀向天关;

平沙莽莽不见日,红樱紫雾现戈寒。

羽书昨夜出南国,孤楼今闻号角传;

玈弓拂影照淮水,人间又起白骨山。

未出一月,人马已至洛阳城五十里开外,司马玮下令,马不卸鞍,人不解甲,全军待命。不日,淮南王司马允亦至。司马玮差舍人歧盛乔装百姓,混入城中,告知李肇。李肇得信,马不停蹄赶往宫中,贾后传入,李肇禀道:“楚王已至洛阳,现在万安山下,但凭皇后差遣。”

贾后斜眼望张泓,张泓说道:“楚王既至洛阳,杨骏耳目众多,皇后还须速决,以恐生变。”

贾后问道:“先生有何良策?”

张泓思道:“今日杨骏在府中大宴宾客,正是举事良机,皇后当速禀天子,告其谋反,奉诏除贼。”

贾后闻言,思忖片刻,又问:“老贼党羽遍布,如何应付?”

张泓答道:“皇后过虑,张劭、樊震虽掌京中兵事,然未得诏令,加之老贼现在府中作乐,急切之间,不得调兵。杨珧、杨济虽为杨骏之弟,然老贼刚愎专权,已令二人闲居,不足为患。如今楚王已至城外,可请得诏书,令其速进城来,驻军司马门。另使淮南相刘颂接武茂之职,任三公尚书,驻军殿中。遣东安公司马繇领殿中兵讨伐,可除杨骏。”

贾后喜道:“先生果真高见,甚合我意,两位中郎可速进宫去,夜奏天子,请诏除贼。”

二人得旨,即出宫门。贾后又道:“刘渊现在何处?”

张泓回道:“刘渊闭了门庭,托病在家,已有月余。”

贾后微微颌首,再问:“万事俱备,唯患一人,左军将军刘豫,掌京师兵卫,此人引兵来救,如之奈何?”

张泓笑道:“我保举一人,可绝此患。”

贾后忙问何人?张泓回道:“右军将军裴頠,曾得四明山真人刁道林指点,身怀秘术,可除刘豫。”

贾后大喜,说道:“裴頠事成,可任左军将军,今夜定使老贼,死无全尸。”

孟观、李肇奉贾后嘱令,连夜赶往明阳殿,启奏天子:“太傅谋反。”

天子不信,说道:“杨骏乃皇戚,国之肱骨,如何谋反?”

孟观拜道:“太傅每日召集亲士,于府中密议谋反之事,卑职观察多日,千真万确。”

李肇也道:“昔日先帝驾崩,入殡盖棺,六宫上下出宫告别,唯杨骏不下殿,其心已显不轨。陛下登基之后,内外之人,皆是杨骏同党,上朝议政,尽是虎贲护卫,哪里有天子在上,还望明鉴。”

天子闻言,沉默不语。孟观见天子不言,急道:“陛下,杨骏作乱谋反,还望速决。”

天子见二人说得急切,却也言辞凿凿,半信半疑,正犹豫不决之间,忽见一人进来,原是贾后。只听贾后喝道:“陛下不想汉时王莽,如今皇权皆在杨骏之手,已是无异,若不早除,先祖基业岂不毁之。”

天子闻言,如梦初醒,即问如何是好。孟观、李肇二人忙将计策告来,天子点头称是,下诏除贼。

天子正下诏,有宫中直日闻知,忙报于散骑常侍段广。段广大惊,急差人告知太后,自己驰入见天子,此时孟观、李肇早已离去。段广拜倒泣问:“臣闻陛下下诏,欲除太傅,可有此事?”

天子喝道:“太傅谋反,朕已令人讨伐。”

段广跪伏座前,且泣且语:“太傅受恩先帝,竭忠辅政,加之年老无子,岂有谋反之理?望陛下审慎后行,收回成命。”

天子不理,段广心知无可言,留之无益,忙请辞出宫,报于杨骏。

此时杨骏府中,鼓乐齐鸣,轻歌曼舞,高朋满座,觥筹交错。杨骏高居上座,品美酒,赏佳人,张劭、李斌、武茂、杨邈、蒋俊一干亲士交杯换盏,兴致正浓,忽闻堂外有人喊道:“大事不好。”

皆循声而望,见段广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杨骏问道:“发生何事?令公如此失态?”

段广急道:“宫中内变,殿中中郎孟观、李肇二人,受皇后指使,诬陷太傅谋反,陛下已下诏,令楚王进军司马门,东安公率军四百,前来讨伐,事发甚急,公须速决。”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杨骏大叫:“司马玮请表入朝,原是丑妇设谋,可恶至极,我中计矣。”

遂匆匆下座,撤了歌舞,急巡视四下,问左右:“刘渊现在何处?”

左右即道:“大都督患疾月余,现居府中不出。”

杨骏闻言,汗出浃背,即差人速往大都督府,请刘渊率众前来。又令张劭调禁兵护卫,张劭哭丧言道:“调动禁兵,须有诏令,如今公等皆在此地,司马玮把守司马门,宫中兵士,皆不能出,我等入宫,亦不能进。”

杨骏心急如焚,问一干亲士:“这可如何是好?”

太傅主簿朱振献计:“眼下禁兵难调,为今之计,只有一法。”

众人皆问。朱振正色道:“公应一面速领家甲,火烧云龙门,使楚王兵士不得出,且向天子索求作乱之人,一面令左军将军刘豫速开万春门,引东宫与外营兵,拥皇太子遹入宫,捕拿奸人。此法定使奸人自乱。天子恐惧,则杀奸人送予太傅,太傅方可安然无恙。否则,难脱大难。”

众人闻言,群情激昂,皆赞妙计:“拥太子,师出有名,太子东宫有兵士万余,足可与楚王相抗,若能把持宫中,太傅即与天子无异也。”

此时杨骏却犹豫不决,众人皆道:“事不宜迟,请公速决。”

杨骏呢喃许久,方言:“云龙门,乃是魏明帝所造,花费甚巨,烧之可惜。”

众人听此话,一片哗然,侍中傅祗自思:“未料杨骏平日不可一世,却是个多疑怯弱之人,与此人为伍,定不能成事,还是速离此地,以免引火烧身。”

思忖已定,忙起身道:“我愿入宫观察事势,再向太傅禀报。”

又对众人道:“宫中不可无人,在此聚议,亦是无益。”

众人闻言,方明其意,皆起身告别,唯尚书武茂,仍坐未动,傅祗瞪道:“季夏莫不是朝廷大臣,今宫中内外隔绝不通,天子不知何处,你怎安心坐于此处。”

武茂闻言,似梦初觉,起身离去。一干人等,作鸟兽散。

杨骏见众人离去,心知适才失言,悔恨交加。正懊恼间,忽闻府外人马声起,料知不妙,搓手顿足,五内如焚,问左右:“刘渊来否?”

左右回道:“大都督闭门不见外人。”

杨骏大骂:“竖子误我。”

遂急差家丁从后门出,令刘豫带兵前来,又率家甲把守府门,严阵以待。

家丁出了后门,一路急驰,赶到万春门,恰遇刘豫,忙将太傅嘱令告知。刘豫遂点人马,赶往太傅府第。未行数里,见一队人马在前,定睛一看,原是右军将军裴頠,驾三角兽,执方天戟,神威凛凛。刘豫上前拱手,问道:“将军为何在此?”

裴頠回道:“杨骏谋反,你为同谋,我奉天子诏令,特来取你性命。”

刘豫大怒:“凭你几人,焉能挡我去路。”

言毕,拍马上前,挺枪便刺,裴頠举戟相迎,二人好一场大战,怎见得:

昔日同袍今时变,二将阵前把脸掀;不论输赢道生死,却是利字当心前。长枪一摆龙出海,画戟抖擞蛟腾渊;这一个狮子摇头,那一个怪蟒出洞;这一个奉诏讨逆贼,那一个遵旨除邪奸;这一个指望青史把名标,那一个唯愿身留金銮殿。从来恶战无善果,宫门几度鲜血溅。

刘豫使得性起,长枪如梨花带雪,裹住裴頠,直杀得人仰马翻。裴頠掩一戟就走。刘豫追赶,裴頠挂住画戟,把身一定,左肩一抖,现一人,右肩一抖,又现一人。只见三个裴頠,立在面前。刘豫大惊失色,叫一声:“此乃何术?”

裴頠不答言,三人拍马而上。刘豫见前头裴頠来得甚急,举枪便刺,枪头一扎,直扎入心窝,却既不见血,也不见伤,匪夷所思。那裴頠似无疼痛,挺戟打来,刘豫连忙撒手,从腰间摘下宝刀,往上一迎,架住长戟,不料后头裴頠拍马如风,迎面赶上,似飞云掣电,到了面前,未等刘豫回神,拿戟一割,刘豫只觉脖颈一凉,即人首分离。裴頠收了法术,提起刘豫人头,对众兵士道:“主将已死,你等还不放下兵刃,弃暗投明。”

众人见刘豫身亡,遂纷纷归降。裴頠即领兵,扼守万春门。

话说司马繇率殿中兵,至杨骏府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又令兵弩手等,择高处而往府内环射。府中家甲如瓮中之鳖,霎时死得死,伤得伤,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杨骏见状,急赤白脸,家中上下老小,亦是慌作一团,往东西南北四门乱窜,皆被弓箭挡住。府外,司马繇喊道:“杨骏老贼,你妄图谋反,陛下有诏,令我拿你。刘豫现已伏诛,今日你插翅难逃。”

杨骏闻刘豫身死,又不见刘渊来救,张劭等人亦是各奔西东,喊道:“天亡我也。”

家人在旁,哭作一团。

少顷,忽闻府门“咣当”一声,司马繇率众掩入,随手捕戮,又令左右:“死活勿论,拿住杨骏者有赏。”

众兵士四下搜寻,见人便杀,约不下百余人,却独不见有杨骏。兵士报于司马繇,司马繇执剑而寻,前堂后厅,左房右院,实不见踪影。司马繇奇道:“莫非老贼上天入地乎?”

又问左右:“尚有何处未寻?”

左右禀道:“院后马厩,尚未搜到。”

司马繇率众到院后,四下一望,见厩隅之内,似有动静,上前细看,原是有人蜷伏其中。众兵士呼道:“何人在内?”

不见人答,司马繇将手一摆,兵士各用戟攒刺进去,随即听得几声惨号,已是溅血成红,死于非命。兵士将死尸拖出,司马繇仔细辨认,不是别人,正是杨骏。司马繇面无表情,口中说道:“老贼赫声濯灵,焉知今日。”

又令左右,将杨府上下满门抄斩。堂堂太傅,权倾朝野,却落得如此下场,正应当日葛洪贴言,不胜唏嘘,有诗为叹:

西风吹笛花满阙,玉宫珠华照未央;

最是人间风光好,多少英雄恨无常。

杨骏身死,消息传入宫中,贾后闻报大喜,即令分收杨珧、杨济、张劭、李斌、段广、武茂、朱振,另有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骏等杨骏余党。且说司马玮驻守司马门,宫中内外,不得人出。司马玮带兵巡查,忽见慈宁宫中射出一箭,遂拾起来看,箭上绑有一书,上有太后帛书:“救太傅者有赏。”

司马玮笑道:“凭此欲救杨骏,乃痴人做梦。”

遂拿了帛书,往贾后宫中而去。不知太后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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